林皓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他听到的话:“头儿,你的意思,就咱俩去?”
陈靖川点了点头:“两个人比较方便,跟着的人多了,反而显得碍手碍脚。”
“头儿……”
林皓嘴都合不上,觉得不可思议:“找龙姑娘……这可是整个江湖都轰动的大事儿……怎么也得十几个,二十个武宗的高手,才能确保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吧?”
陈靖川哈哈一笑:“武宗里都是废物,你指望他们给你卖命,还不如指望明天早晨起来摔个跟头,发现绊倒你的是一块玄灵,这样咱俩就能去交差了。”
“可是……”
林皓心里无法理解陈靖川,可他又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总觉得没有十几二十个人,这一趟势必凶险万分。
万宝华楼是全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在盯着的财源,龙曦是全天下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在盯着的活银袋子,玄灵是四大仙们都想要拿走的宝物。
而现在他林皓要去杀了龙曦,换到玄灵,还有取走万宝华楼的一部分合作。
凭什么?
凭他头大?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陈靖川却乐此不疲地准备着:“林皓,去给我买一口打好的棺材。”
“啊?”
林皓挠了挠头:“咱们还得要棺材?”
陈靖川点头:“要一口好棺材,但不要棺椁,只要棺材。”
林皓只得听他的吩咐,转头去准备。
在长安,只要你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得到,棺材当然也不例外,林皓随便挑了一个棺材铺,付了七十两,便买到了一个绝对合适的棺材。
这棺材很大,要用两驾的马车才能拉得动,不但看起来十分气派,躺进去也很舒服。
林皓又买了两匹马,在天黑之前,见到了陈靖川。
陈靖川很满意,坐在马车上,执起鞭:“走吧。”
“啊?”
林皓没见过这么出差的:“现在……现在就走吗?”
陈靖川疑惑地看向他:“不然呢?”
“我……啊?”
林皓颇为犹豫,这一走少说要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他可不想临走之前,连爹娘的面都没见上。
陈靖川恍然大悟:“你看看,我把这事儿忘了,你得回去报个平安,我赶路倒是慢,正好你回家和爹娘说上一声,叫他们不要惦记,顺便早晨去领一张通关文牒,然后骑马往东去追我就行,我一路向东南走官道,直奔晋州。”
“真的吗?头儿!”
林皓立刻道谢:“谢谢头儿!”
“一夜我走不了多久,你明儿快些就行。”
陈靖川摆了摆手,驾着马车扬长而去:“记得给我带碗羊肉泡馍。”
“有意思。”
混沌的声音响起时,陈靖川已在出示自己的令牌,要求卫兵打开城门。
“有什么意思?”
陈靖川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真要杀了那妮子换玄灵?”
混沌想起了当日的情形:“那丫头在降临凡尘的那一天,几乎是舍了命去保的你,你倒打一耙我没意见,只是我怕你到时候舍不得,结果自己丢了命。”
“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陈靖川靠在棺材前沿,踹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去去风寒:“有些路要想往上走,总是要舍得一些才行,总惦记着儿女情长,人怎么能往高处走?”
“你后面有人跟着。”
混沌的声音戛然而止。
趁着夜色,陈靖川驾着马车刚出了城,就觉得身后一沉,他回过头轻轻一瞥,月光下,棺材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双手合十,光秃秃的头顶泛着月光,面色和善,笑嘻嘻地望过来:“小僧要去晋州,碰巧看到陈大人同行,不知可否带小僧一程?”
陈靖川感觉到了一阵阴冷。
来人正是一念。
他悄无声息出现在棺材上,让陈靖川根本毫无察觉,那收敛到极致的气息,如果他没有看到一念,听到声音,恐怕到了天亮也不会发觉。
“檀越为何一脸如临大敌?你很害怕小僧吗?”
一念微笑着望过来:“檀越放心,如若小僧要杀你,你此刻已经躺在这棺材中了,绝不可能有命在那里为小僧驾马。”
“你出公差,七皇子都不给你派一辆马车?”
陈靖川并没有一念所说的如临大敌,相反,他十分的平静:“是你拿着七皇子给你的路费去嫖了,身无分文,只能来蹭车?”
两个人中,脸上出现如临大敌的人,是一念,他紧紧地盯着陈靖川:“孙子,你他娘是算卦的?”
陈靖川哈哈大笑:“百悦楼的账簿我是看过的,你每个月都会欠一千三百两,月底才会还账,今日刚好月底。你虽然不是个称职的和尚,但却是个诚信的男人。”
“小僧从未说过小僧是和尚。”
一念侧躺在棺材上,黑袍融入夜色,唯有他干净白嫩的五官,在月光下隐隐生辉,他的笑宛如明月,一尘不染,超脱世俗:“檀越着相了。”
陈靖川像是从一念的话中听出了禅机,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确实,你也没有说过你是男人。”
一念的脸色变了,变得像他的僧袍一样黑,却又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个妙人,有趣的很,你不再是我的车夫。”
他说罢,纵身一跃到了陈靖川的身侧,双手合十,稳稳坐下:“你驾一段路,我驾一段路,这样明天入夜,我们便可到达紫云山了。”
“你去紫云山干什么?”
陈靖川说着,就将缰绳递给了他。
一念假装没看到,闭上眼睛:“小僧去找一个叫龙曦的姑娘,这位姑娘乃是小僧的挚爱。”
“想不到你也有挚爱。”
陈靖川面色不变,继续驾车:“那你知不知道我去紫云山做什么?”
“去杀我的挚爱。”
一念说得很平静:“小僧很清楚檀越要做什么,这才来阻止的。”
陈靖川的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如果他说的是反话,那一念就已经猜透了一切。
陈靖川是来救人的,而他是来杀人的。
“檀越不必一脸如临大敌,小僧从不打诳语,我想救的人,绝没有一个会死。”
他忽然转过头,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小僧想杀的人,也绝没有一个能活得下去。”
寒风凌冽,马车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