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3章 初书未净

但他此刻的模样已非原样，整个人被一种灰白魂藤缠绕，瞳孔中映出奇异的反文——那是“反识缚咒”的特征，是传说中引页之主掌控笔灵魂识时所施之锁。

“陌尘！”璃瑜想要上前，却被一道咒气反震而回。

“他识海已碎。”牧瑶低声道，“那不是他自己。”

果不其然，陌尘缓缓抬起头，口中念出一道古咒：“辞魂既缚，命轨不得再归。”

那声音不属于他。

而在咒语落下的同一刻，虚空一颤，一道熟悉身影缓步而来——斟灰。

他的魂息显得更为黯淡，整个人如同一页被撕裂再拼贴回去的命稿，边缘仍在滴着灰火。他看着陌尘，目光沉沉，似悲似怒。

“再不封魂，他就彻底回不来了。”斟灰语声急促，“我……可用自己的魂页，为引。”

璃瑜顿时一震：“你疯了？”

“他是我兄长之识的寄托。”斟灰目光中浮现痛楚，“当年，他护我命魂未落，被书后裁出于书界之外，如今若再被印灾夺去……我不甘。”

苏雁颤声问：“你的魂页，一旦为引，你……就再无法归页。”

“我本无页。”斟灰轻声道，语气淡得仿佛一阵风，“我是她的一半，被封在碑中太久，只剩记忆的灰影……若能换他命识一线未断，值了。”

璃瑜沉默半晌，忽而咬牙：“若你真愿以魂页为引，我便以词印祭咒，暂封反识之藤。”

斟灰点头，却忽而转身，对璃瑜低声说了句只有她能听清的话：

“你们的赵磊……命轨里，藏着比印灾更可怕的东西。”

璃瑜猛然瞪大眼，但还未来得及追问，斟灰便已展开自身魂页。

那是一页残缺的灰契，笔迹飘忽，如风中残火。他咬破指尖，点在魂页中心，一行血色古文浮现：

【以残命为锁，以半魂为灯。辞字虽裂，引识归根。】

他将魂页猛然按在陌尘胸前，那一道灰光倏地穿透反识之咒，如雨后破阳。

陌尘身躯一震，周身灰藤剧烈翻涌，似挣扎、似愤怒，却终于缓缓退散。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魂火极度虚弱，但眼神终于恢复一丝清明。

他抬头，望着斟灰，声音干哑如砂：“你……你为何要救我？”

斟灰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仿佛回到了命书初年，未裁之前，未燃之时：

“因为你，暮色将尽，碎字绝岭之巅的灰云渐渐低垂下来，如被裁笔扯碎的纸帘，沉沉压在头顶，连魂火在这灰幕之下都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只余下一丝丝冷焰在灵脉间跳动。我站在岭下破碑之前，注视着远方斟灰与陌音正联手封印那被反咒困缚的陌尘。

风，像是从书页缝隙中吹出的残气，带着一点陈墨腐烂的味道，令人魂识不稳。

斟灰的魂页已近透明，血墨早已干涸在残纸之上。他与陌音对视一眼，手中各自结印，似要将最后的魂力融合，以力破咒。

“魂火不灭，页识归契。”

“反识不堪，愿以真名赎魂。”

古咒低吟在耳，像从断纸缝里挤出的哀鸣，一笔一划，都透着命途未竟的执念。

陌尘痛苦地蜷缩着，身上的灰藤如灵蛇般缠绕，越挣扎越紧。他眼中的灰白之光逐渐褪去，神识恢复了一瞬清明，口中却喃喃吐出一句令我背脊发寒的话：

“引页之主……是书白的……念。”

我瞳孔一缩，骤然止步，魂火不由自主地收缩至丹田之中，周身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斟灰将他扶起，低声对我说道：“赵磊，你来的正好。”

我立刻快步上前，和火痕一起扶住陌尘。

“说清楚，什么是引页之主？”我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自觉变得急促。

陌尘眉宇间仍带着那未散的灰痕，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复杂情绪：

“那不是某个人……那是书白在陨灭之前，以自身识海残念所塑成的替代之灵。”

“他想……若命轨崩毁，书后无继，便由那念执印代笔。”

我心中轰然一震。

“也就是说，”火痕低声道，“那所谓的引页，其实是……备用的书主？”

陌尘点头，咬牙继续道：“但那不是活物……它没有自己的命识，只有书白灌注的咒序与意志。它既不裁，也不焚，它……是书白的延笔。”

我抬头望向天幕中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灰云。

那东西……如果真如所说，便不是灾，是一种彻底颠覆命界秩序的工具，是被赋予写终之能、却无一丝情感的笔灵傀躯。

“那它……现在在哪？”火痕低声问。

陌尘的脸色却比魂火还要惨白：“它……已经翻到了印灾碑页的最后一页。”

璃瑜这时冲上前来，手中残印飞转，指尖正结成“绝律印”，她想强行切断陌尘识海中的残咒。

“璃瑜！不可——”

我话音未落，那印纹方一触及陌尘眉心，他周身忽然爆出一道逆火印纹，如烫灼旧书的灰页崩裂，霎时间璃瑜被狠狠震飞，重重砸入背后残碑之中，口中喷出一口浓血。

“反噬之咒……他被反文缠得太深了！”我立刻上前查看璃瑜伤势，识火已开始紊乱，她气息如纸页飘摇，随时可能断章。

“用绝律印，只会触发引页的封回机制。”陌音面色惨然，“它不允许任何魂体窥破自身咒序。”

火痕沉声问道：“那印灾碑页的终页……在哪？”

陌尘抬头，指向北方山腹之下，那片无人涉足的旧封山窟：

“原印之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想开启那页，必须集齐三印之合。”

我心头一跳，急声问：“哪三印？”

“归裁印。”他看向我。

“焚心印。”目光落在火痕。

“绝律印。”他最后望向尚在咳血的璃瑜。

“唯三印共鸣，方能逼出碑页真纹。否则……那页命契将永远沉入咒渊之中，化为书界之终的底笔。”

而就在这一刻，突变骤起。

苏雁猛然仰头，魂火暴涨！

那焰色不再是熟悉的裁焰蓝，而是带着某种母体印记的灰火——她的背后，赫然浮现出一道极为古老的“咒母纹”。

那纹路并非正常命轨笔记，而是一种仿若初书未净、残咒未凝的圆环样式——每一圈纹路都像是一道绕不开的命环，中心则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