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倏忽间已过月余。
血煞门内阁庭院内,一株老榆树亭亭如盖。
白鸿德独坐树下,三个儿子侍立身侧,神色各异。
“门中早已失了血煞真义!白元枫为讨好王都那位,竟纵容弟子修习《吞天功》这等饮鸩止渴的邪法。”
白鸿德拍案而起,袖中双拳紧握。
他忽的转身,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祖师立派时的训诫?”
话音未落,自己却先泄了气,颓然坐回石凳。
长子白振川上前半步,沉声道:“父亲明鉴,如今门中三成弟子转修吞天功,连护山大阵都改用血煞驱动……”
他目光一凛:“要动白元枫,须先断其方外引的许诺。”
话罢,二子白振云指尖轻叩青石,沉吟道。
“父亲若能使白元枫和那帮修习禁法之徒寻不得大药,断了他们的根基,上面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护着他。”
他顿了顿,眉宇间忧色更深:“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既要雷霆手段,又要不留痕迹。”
山雾弥漫间,白振云又补充道。
“依儿之见,不妨先派人暗中查探他们寻药的路线,再做打算,若能掌握其行踪,便可事半功倍。”
闻言,白鸿德眼中寒芒乍现,枯瘦的手指深深掐入榆树表皮。
“老夫这把老骨头,横竖没几日好活。”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不如就与那白元枫拼个玉石俱焚!老夫六度新生,倒要看看王都那些贵人,谁敢来蹚这浑水?”
他忽然冷笑一声,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狠厉之色。
“纵使王都那位翻脸又如何?我云岭白氏…在极北寒渊之地,可还藏着最后一张底牌。”
话罢,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四在冰狱苦修三十载,如今七度新生,那小子性子最烈,当年就说过…若家族有难,他必踏平王都。”
最后一字落下,庭院内骤然寂静。
终于,白鸿德沉声下令。
“振云,这几日你带人盯紧寻药队伍,重点盯着姜杰、孟赫云二人,他们不过练气二层修为,一旦离山,立即截杀!”
话音未落,三子白振风突然神色一僵。
迟疑道:“父亲,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您当真决意如此?”
闻言,白鸿德眼中寒光更甚,指节捏得发白。
“自白元枫执掌血煞门那日起,老夫便想掀了他的台!若非顾忌王都那位……”
他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拼死守住这门主之位!”
三个儿子相视一眼,深知父亲脾性,终是沉默不语。
“血煞门,该回到主脉手中了。”
白鸿德一字一顿道:“白元枫甘为鹰犬,妄想借外力壮大支脉门楣?简直痴人说梦!”
这番话如开闸之水,将众人积压多年的郁气尽数宣泄。
话罢,白振川沉声应道:“当年若非四弟劝说,为求修为精进而让出门主之位,岂会容得白元枫坐大至今?”
白振云却冷笑说道:“是时候让王都知晓,我云岭白氏的分量了。”
“振风…”
白鸿德突然一唤:“立即召集旧部,若王都来人问罪,即刻传信给你四弟。”
他目光如电:“这一次,定要让大周朝堂知道我们的手段!”
此言一出,三人皆神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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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城凌府内,虽值深夜,各处却灯火通明。
庭院中,凌修远与几位族老围坐石桌旁,手中紧攥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神色凝重,眉间久久未能舒展。
几位族老面色灰败,相顾无言。
夜风拂过,只听得信纸在凌修远手中沙沙作响。
突然,一位族老拍案而起,怒声道。
“这昏君为求长生已丧心病狂!七次新生,享寿百余载,却仍不知餍足,如今行将就木,还妄想突破练气三层,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凌修远年富力强,执掌家族数年间已将各项产业打理得蒸蒸日上。
此刻却也眉头深锁:“这位在位七十载的大周皇帝,行事竟如此荒唐。”
话音一顿,他烧毁密信。
“最蹊跷的是,朝廷向来与凌家相安无事,此番却突然发难,要强取我凌氏数百年基业,只为搜寻什么大药仙法…”
他环视在场族老,语气愈发凝重。
“眼下商路断绝,田产被查抄,连祖传商铺也遭官府刁难,凌家,已到了存亡关头。”
凌修远目光阴沉,语气森然。
“其他世家尚未遭此劫难,看来朝廷是要拿我凌家立威,逼着各大世家自断根基。”
五位族老闻言,脸上怒意更盛。
终于一位族老拍案道。
“事已至此,不如反了!如今各地动荡,义军四起,若我凌家振臂一呼,至少能得八方响应,纵使那狗皇帝再厉害,拼个玉石俱焚,也比如今坐以待毙强!”
此言一出,在座几位族老竟微微颔首。
却听族中二叔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修远,依老夫之见,此刻不宜贸然出头。”
见众人目光齐聚,他继续道:“那皇帝虽七次新生,如今已过百岁,最多不过十余年寿数,不如暂且隐忍,即便交出部分产业…”
话未说完,便被一位族老厉声打断。
“糊涂!若此刻退让,凌家根基必遭蚕食,日后想重振声威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
他冷笑一声:“谁能保证那太子继位后,不会继续拿我凌家开刀?”
此言一出,连二叔也默然垂首。
“凌家数百年来历经朝代更迭,根基从未动摇。”
凌修远环视众人,忽的话锋一转:“我倒有一计…”
在场众人目光骤紧,静候其言。
却见凌修远目光微闪,沉声道。
“诸位可还记得婉儿前些日子提及的平遥县周明?此人年方二十四便已多次新生,短短数年间连破数境,更关键的是…当年那瓶月华奇物,正是被他所得。”
院内众人神色各异。
前些时日族中为是否与周家联姻一事争论不休的场景犹在眼前,最终还是凌修远力排众议定下决策。
凌修远指尖轻叩案几:“真正的转机便在于这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