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喜欢唐嘉泽

“唐同学。”陈笙笙开口之前，尽量修饰了一下自己的温柔声线。

放学铃声响过了好一会儿，肖愈拽着楚梨的书包带，强迫她和自己一起站在拐角的另一边假装研究题目。

唐嘉泽清浅悦耳的声音传来，“怎么啦，班长大人？”

楚梨感觉到，肖愈拽着她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陈笙笙道：“老何前几天让我们一起参加演讲比赛，你记得吧，周末要不要找地方一起练一下？”

楚梨了然，原来是陈笙笙来质问唐嘉泽周末约自己去办公室自习的事。

肖愈回头瞥了她一眼，楚梨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件事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因为就是她下午兴高采烈地和陈笙笙讨论，期间非常“不小心”地被路过的陈笙笙听到了。

走廊的玻璃中透出唐嘉泽和陈笙笙的身影，两个影子交叠，看起来就像亲密地拥在一起。

加油加油！

楚梨在心里默默为陈笙笙加油打气，小朋友，上！去问他为什么约了别的女人！冲过去给他一个大比兜！

唐嘉泽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眉头微皱，为难地说：“周末我有事情诶，不过我们可以每天晚自习后练习半小时吗？”

不行不行！陈笙笙快拒绝他，你就要周末去！

陈笙笙的声音有些惊喜，“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周末去忙吧，我自己多练练～”

“辛苦了！”唐嘉泽俊逸的眉眼轻弯。

就这？这就没了？楚梨感觉到肖愈瞪着唐嘉泽的眼神好像骂得很脏。

陈笙笙顿了两秒，“那——你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学生会的办公室呀？我可以周末去练习吗？”

漂亮！陈笙笙坚持住！

唐嘉泽挠了挠头，小声地说：“其实我周末就是要用学生会的办公室，楚梨同学这次考试状态不太好，想找我帮她看看。”

楚梨瞬间感到自己暴露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之下。她立刻摇了摇头，清亮的眼眸中分明写着“他在放气！”

肖愈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指了指楚梨，分明是在说，“你可以试试看！”

肖愈气鼓鼓地回过头，看着玻璃中唐嘉泽的影子，手好痒，真想过去把那张嘴撕烂。

“这样啊，大家都是同学，要不要我一起去帮忙啊。”陈笙笙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不甘心的意味。

唐嘉泽面露难色，“楚梨同学叫我不要告诉别人的。毕竟……她也不好跟太多人说。”

陈笙笙的笑容僵了一下，好你个楚梨，和苏星星说是唐嘉泽约的自己，结果却是自己偷偷约了唐嘉泽不敢告诉别人！

肖愈猛地站直身体，今天非得打得唐嘉泽这张嘴说不出话不可！一条长腿还没迈出去，又嗖地一下被楚梨扣着脖子拉回来。

“嘘嘘嘘！”楚梨拽着肖愈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把人从反方向拖出了教学楼。

……

接下来的几天课间，每当唐嘉泽想找楚梨聊天的时候，陈笙笙都会及时赶到，找唐嘉泽沟通一些演讲比赛的细节。

说实话，楚梨挺体谅她的。想想自己17岁的时候，还没有她这么勇敢，喜欢就努力争取，没有什么丢人的。走近一个人，看清一个人，才能成长。

所以每次楚梨摆出一副落寞的样子黯然离场时，实则心里非常感谢陈笙笙“及时出手”。

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唐嘉泽终于逮到了机会，拍拍楚梨的肩膀，前面的人没有回头，而是扔给他一张纸条：

“我不想再被副班长误会（无辜脸）。”

这一切，在肖愈看来，楚梨就是一个爱而不得还强颜欢笑的傻瓜。

在他第N次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坐在旁边刷题的楚梨终于没法不理解但尊重了。

“肖愈！”楚梨猛地抽掉肖愈手里快要变形的语文书。

肖愈吓了一跳，干嘛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听起来怪……怪心动的。

“咳……干嘛？”

“我想请问一下，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肖，大，神？”这家伙性格怎么那么别扭，楚梨对他的大神滤镜快碎得差不多了。

肖愈把脸扭过一边，闷闷地丢了两个字过来，“没有。”

“那你干嘛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副想打人的样子？”

“我没有。”

“直说，谁惹你了？”楚梨把椅子横过来，一脚踩在肖愈椅子的横木上，仗义地说：“谁敢惹我们肖哥！我绝对见一个打一个！”

“明天周末。”这小伙子的思维有点跳跃了。

“周末怎么了，周末的存在影响物理学发展了？你凭什么不喜欢周末！”原本要哄人的楚梨自己先生气了。

肖愈：……

楚梨暗下决心，肖愈不告诉自己实话之前，自己是不会理他了。

肖愈把头转过来一半，偷偷瞄她，生气了，真生气了？

“周末，能不能不去……”肖愈止住话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去。

“周末怎么回事？”楚梨把脸凑近他。

肖愈的眸子立刻垂下去，下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看着楚梨道：“周末我家有客人，没地方写作业，我也想去办公室自习。”

楚梨咋舌，就这，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讨厌唐嘉泽所以生她的气？

楚梨非常怀疑，许多年后，作为杰出青年代表发言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肖愈，跟眼前这个不是同一个人。

“那就去呀。”楚梨知道肖愈一直讨厌唐嘉泽，才没叫他一起，没想到他会自己想去，楚梨当然双手欢迎。

“学习。”肖愈眉头一松，立刻抓起语文书开始研究文言文的一词多义。

“肖愈，你该不会是——”楚梨白嫩的手指在肖愈面前晃来晃去，肖愈突然耳朵发热，深棕色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你该不会是想去打探一下唐嘉泽的物理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吧？”楚梨一副“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

听见这个名字，肖愈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不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又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写你的卷子吧。”

肖愈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兴味，姓唐的，明天不见不散。

……

周六，楚梨怀揣着对物理的深刻厌恶和对成绩的无限渴望，终于放弃了背着床一起去学校的强烈冲动。

一脚迈进办公室，楚梨吓了一跳，她重新退出来，看了一遍门牌号，才敢确定这人满为患的地方，真的是星期六的办公室。

办公室原本的会议桌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位同学从周边教室里“借”过来的桌椅板凳，在座的同学清一色都是女生，唐嘉泽站在一众女生中间，举着练习册讲解一道数学题，数学题目变得很幽默，逗得女孩们时而掩唇低笑。

因为是周末，大家都没穿校服，楚梨大概看了看，有很多人她也没见过。

“看把姓唐的高兴的。”一阵橘子味洗发水的味道钻进楚梨的鼻子，很清淡，很好闻。肖愈穿了一件湖蓝色的V领毛衣，他双手插在黑色工装裤的裤兜里，懒洋洋的声音蹭过楚梨的耳朵，痒痒的。

“这什么情况？”楚梨问。

“姓唐的粉丝见面会。”肖愈不咸不淡地回答，“唉，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死对头。”

“这些人，该不会是你找来的吧？”这家伙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女生？楚梨眼神微眯。

肖愈掏出手机，在楚梨面前晃了晃，屏幕上显示的是“峰城一中八卦群”，楚梨成为社畜之后，知道的八卦可比那里的刺激多了，于是她干脆屏蔽掉了一群小朋友的童言童语。

楚梨拿出手机，重新把群聊放出来，里面都是匿名消息，楚梨往上滑了好远，发现了一个叫做“姓唐的死对头”的匿名ID，昨天晚上发了一条消息：

“唐嘉泽有病吧，周六还要到学生会申请办公室帮人辅导作业，真讨厌！”

底下紧跟着几十条回复：

“你xx谁？敢不敢切大号说话！”

“唐嘉泽？是高二（10）班那个哥哥吗？长得帅又温柔，成绩好又有爱心，太完美了！”

“酸死你算了，丑东西！”

“有没有一起去的姐妹？我是1班的，平时根本没机会看到尖子班的大神啊！”

“我我我是文科班的，我也去！”

“这年头，嫉妒人家还这么理直气壮！唐哥哥那么温柔还有死对头，真恶心！”

……

楚梨看着肖愈，“姓唐的死对头？”

肖愈拽拽衣领，轻轻扬起下巴，“正是鄙人。”

幼稚！楚梨不忍直视，却不禁弯起唇角。

这时，口若悬河的唐嘉泽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低头和一个女生说了几句话便转身朝她走来。

楚梨循着视线望去，笑容不禁僵在脸上。

离唐嘉泽最近的女生，她见过，很多年后，她会成为唐嘉泽工作室里的秘书——白青熙。

那是楚梨和唐嘉泽在一起的最后一年，唐嘉泽刚刚成立工作室，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楚梨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提前完成了研究所的任务去找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楚梨悄悄走进工作室的时候，正好撞见唐嘉泽推着一大块生日蛋糕出来，请工作室里的所有同事帮一个女孩庆祝生日，那个女生叫做白青熙，她坐在桌子边吹蜡烛，他笑着看她，那个笑容很不一样。

记忆中的脸和现在坐在唐嘉泽身边的女孩完全融合，原来他们两个这么早就认识了吗？

他喜欢她吗？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在一起？

在工作室里，唐嘉泽猛然看见自己的时候，低头和那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就急忙过来和自己解释。

他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不用再听一遍，楚梨也知道唐嘉泽会说什么。没有必要了。

看着人群中艰难靠近的唐嘉泽，楚梨突然朝肖愈说了一句：“这里比你家的客人们还吵吧，没法学习了，我们走。”

我们走。

肖愈怔怔地看了她两秒，确定她没有生气，随即拉起了她的手腕转身就走，这个恶心的地方，他早就烦透了。

“楚梨！你们……”唐嘉泽追上来，拦在他们面前。

肖愈的手一僵，他最终慢慢地放开了楚梨的手腕。

“楚梨，刚来怎么要走？”唐嘉泽轻轻喘着气，脸上挂着亲和的弧度。

“你约我的时候，好像没有告诉过我，今天是个团建。”

“楚梨你听我说，她们是突然来的，昨天晚上在群里……”

“原来你也在群里，”楚梨打断他，用平静的直叙语气说道：“原来你是看见了的，那么你大可以在群里说，是大家误会了，今天这个办公室你有其他用途。可是你没有，你默认了她们的到来，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是觉得我不会生气，或者是我生气了也没有关系。”

唐嘉泽愣住了，他好像没有看见过楚梨这么生气，没有听见过楚梨这样跟他讲话。

“我们走。”楚梨拉起了肖愈的手腕。

经过唐嘉泽身边，肖愈回头，用无声的口型说：“滚。”

一路上，楚梨和肖愈都低着头没有说话。快到楚梨家的时候，肖愈突然拐进了一家商店，提了一个小袋子出来。

楚梨好奇，自觉地拿过来看，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即刻被冲淡了——肖愈买的居然是一包玫瑰花种。

“你会种花？”

“切，这有什么不会的。”肖愈当然不会说，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买玫瑰花种子。

“你喜欢玫瑰吗？为什么会喜欢玫瑰？”

“刺多。”肖愈高冷地丢过来两个字。

楚梨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理由，这个很难养的诶！”

肖愈看了一眼她的发顶，抽回楚梨手里的玫瑰花种，“我就喜欢难养的。”

楚梨一抬头，撞进一双词不达意的眼睛里。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分别的时候，楚梨上了几步楼梯，突然回头喊道：“肖愈，我不喜欢唐嘉泽，一点也不！下周物理竞赛一定要赢过他！”

楚梨朝他轻快地挥了挥手，一阵风似的跑上了楼。

楼下的少年低低地笑起来，又变成放声大笑，一转身，差点被风雪绊倒，可他还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