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什么？你们东家被收监了？”

云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戴氏商行的管事年纪本就不小，这会儿一张老脸仿佛又老了十岁，唉声叹气着点头，又将事情经过大略道出，最后，满怀期待地看过来。

“卫夫人，我们东家绝对是清白的！”

“都不说前些年我们捐过多少钱粮给官府赈灾，单是前阵子那啥神水喷筒，我们东家就费了不少心思，跟着底下工匠熬了好几个大夜呢，不然哪能这么快赶工出来？”

“总之，我们对大燕那是忠心耿耿，再没半点掺假的，咋可能跟外头那些蛮人勾结呢？他不能因为我们祖籍在辽东，离着蛮子近，就说咱们有嫌疑啊！照这么说，整个辽东没好人了！您说是不是？”

云巧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

算上前世，她认识戴春燕也有七八年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还看不清一个人，那她算是白活了。

再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些生意人或许会为了挣钱不择手段，可，通敌卖国的钱可不好挣，随时可能全家老小齐遭殃。

戴家如今有香粉、辣酱、药膏等竞争力十足的新商品在手，这两年大赚特赚，即便今后秘方被人破解、抄袭，照旧能细水长流地挣钱，更何况还有其他不少产业。

有这样稳定的收入来源，脑壳坏掉了才去铤而走险！

最荒谬的是，海门县官府以通敌罪名捉拿戴氏商行的人，导火索只是在货物中发现了两枚北胡独有的铸币！

而戴春燕亲自赶到海门打点无果，期间官府又在商行店内发现了一本账册，据说上面记录了一笔大宗粮食、茶叶买卖，购入方乃是北胡国内活跃的某个商人。

戴家如果真干了这种事，为防全家上下被杀头，还不得小心翼翼四处遮掩，哪里能出这种纰漏？

退一万步说，即便那铸币真是底下人疏忽所致，可发现铸币和账册之间还隔了好几天，难道他们就蠢到不知道转移藏匿？

“可知道是什么人盯上了你们东家？”云巧肃容问。

老管事苦着脸摇头：“自打去年春天开始，就有不少商贾找上来想合作，或是分销。除了那些眼红方子、心术不正的，我们大都没拒绝。有这些人分销，还省得我们一个个城镇地铺货。要说是有人记恨，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吧，这数量有点多。不过，听说海门县前不久换了个新知县——”

显然，他的意思是，这事不是同行下黑手，而是新上任的海门知县胃口太大所导致。

这个推理并没什么纰漏，但云巧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还是那句话，海门离京城太近了，天子脚下的官儿不管本质如何，表面上总是要比其他天高皇帝远的那些地方官装得更好，没理由刚到任就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她没继续纠结此事，安抚过老管事，将人送走，便匆匆出门去找张守备。

这次，云巧去的不是张家了，而是直奔对方工作所在的卫所，挑着重点将这事一说，张守备也震惊了。

“北胡铸币？还有账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位大老粗当即发出质疑：“戴氏要是真想通敌卖国，她干嘛还费劲巴拉地捣鼓那神水喷筒？简直是污蔑！嫂子，您放心，我这就写……不，我找朱将军写信送去海门，他官儿比我高，说话比我管用！”

张守备说话算话，当即就去请示自己口中的朱将军，也就是他的新上峰，如此这般将来意道出。

朱将军是位老将军，身上旧疾无数，故而如今不在鹤州一线战斗，而是被严总兵调过来坐镇后方，保障各项军资能及时供应，不受旁人掣肘。

他这大半辈子都在跟胡人作斗争，对后者自是深恶痛绝，前阵子亦亲手试验过那神水喷筒的威力，为此对献上此物的戴氏颇有好感。

加上戴家本就是辽东鹤州人，在此地经营时间不短，往年有个什么雪灾地动的，也没少出钱出力救助灾民，在百姓口中还是有几分好名声的。

朱将军也不大相信戴家会干出勾结外敌的蠢事。

又因为这位老将军阅历丰富、眼光毒辣，饶是此刻张守备在暗戳戳给海门知县上眼药，他心中难免还生出点其他怀疑来。

比方说，如果有人故意陷害戴家，有没有可能是神水喷筒的消息泄露出去，让北胡安插在大燕的奸细胆战心惊，所以狗急跳墙，想出这种阴损法子报复戴家，甚至试图通过这事让大燕前线放弃使用神水喷筒呢？

只短短几息之间，老将军脑子里就冒出许多种充斥着阴谋色彩的可能。

为防最坏的可能发生，这封信显然是不能不写的。

作为一个四品将军，他没法仗着品级高就隔空指挥海门知县办事，但，只是“好意”告知对方戴家刚刚给宁远军献了个对敌好物，就没人可指摘了。

反正他又没说那对敌好物是什么，这封信送到海门时，鹤州估计都把神水喷筒用上了，也就无所谓保密不保密了。

海门知县要是头铁，死活要按那通敌罪去判，人也一时半会死不了。兹事体大，案卷必须递到京城经由三司审理，才能最终定案呢，不急。

朱将军老神在在，云巧却对戴春燕一干人等担心极了。

两年前在乐州府，戴春燕和店里的管事、账房等人就经历过类似的事，因为不小心被胡人奸细混入商队，倒霉催地进去吃了好几天牢饭才被放出来，期间难免也吃了些苦头。

那次算是无心之失，乐州官府办事还算公正，可，这次的海门县只怕是有备而来，威逼利诱的手段绝对少不了！

亲眼看着朱将军的亲笔信被送出去，云巧心头稍稍安定，郑重其事谢过张守备帮忙。

离开卫所后，她没马上回家，而是带着姜姜来到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购物。

卫城、卫海两兄弟都不在宁州，她们妇道人家办事不方便，只能求助于张守备这样身有官职的交好人家。方才去官署不好带大包小包，但，事情已经办成，这谢礼总是要补一份的。

张家这边好选，那位朱将军却是初来宁州，云巧跟他家家眷没打过交道，一时有些犯难。

正在一间商铺内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门外掠过，而后停在斜对面的医馆门口。

姜姜好奇扭头看了眼。

于是，便看见有人大呼小叫着“快！来个大夫！”，拥着个颇为眼熟、还很碍眼的青年男子进入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