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回到家时，云巧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将霍连当做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眼下为数不多的选择当中最优的那个，却也难保万无一失。

好在那两位柳国公旧部过后亦有好消息传来。

他们早年间跟随柳国公南征北战，亦驻守过辽东一带，时间较靖远侯还要早一些。虽然时移世易，此地军中人脉早已凋零，但，在柳老夫人对此地田产、商铺的经营下，还是保住了些根基，还转移到了更隐蔽的层面。

就在宁州城笼罩于一片焦灼不安又勉强安宁的紧绷气氛中，她想传递出去的关键情报已经送到该知道的人手中。

某军营中，有郁郁不得志的老将指天怒骂。

“这帮龟孙儿，争权夺势自己狗咬狗不行吗，非要拉着我们这些将士和老百姓一块儿去死？壬申之变才过去不到十年，都忘了不成？”

也有年轻气盛的小将忍不住拍案而起。

“我就知道，严将军不是那种人！原来是有人故意构陷！临阵内斗，这是想把辽东拱手送给北胡吗？”

“原来之前粮价高涨，是有人故意炒作，好中饱私囊！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口粮还要被打着这理由克扣！简直罪该万死！”

“不止粮食吧，军需仓里的棉衣兵甲药材不也一样？我听说，从去年冬天开打起，好些大户都在捐物资，连京城那些个贵人府上也是一车车的好东西往北边拉，可有几样能送到咱们手上？哼！”

“这算啥新鲜事？历来都这样。只看上头那些人愿不愿意松松手，克扣得少一些，给咱们留点渣渣~”

有人无奈哀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那位手握大权，我们只是区区提举/提点/经历，又没有尚方宝剑啥的，冲上去不就是个死？”

“可不是嘛？之前我怎么说来着，简王和梅侍郎出事的时机也太凑巧了！那些内鬼连亲王殿下和侍郎大人都敢算计，咱们算老几？”

这话一出，原本义愤填膺的同僚冷静下来，你望我我望你，都愁眉苦脸。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忽然有人小跑着过来报信，边喘着气边说：“不好了！我刚刚听说，胡总兵找到了，严将军的什么罪证，新来的钦差，带了圣上旨意过来，说是，说是要杀无赦！”

角落里，众人皆惊。

“什么？这钦差不是刚到吗？严将军被拿下也就前几天的事，他是怎么请到杀头旨意的？”

那人扶着腰缓过气来，才解释，“不是皇帝能未卜先知，而是那圣旨里说了，但凡有敢通敌卖国、扰乱军心的，都可立杀无赦！我听礼部那个什么大人说，这样是为了加强士气啥的。而且，他们明天好像还要拿，拿严将军几个人的……来祭旗，跟北胡一决死战！”

一群糙兵汉顿时气得头顶青筋暴起，也对先前听说的种种更加信服。

“什么狗屁士气！最影响士气的难道不是他往自己人身上捅刀吗？”

“都大敌当头了还顾着争，不就是嫉妒严将军得人心吗？之前卫将军、杨将军几个也是这样，面上说是重用，还不是专门挑那些最危险的地方派人过去！”

“那是咱们的大敌，可未必是他的大敌！”

有人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被点醒了，跟着反应过来：“是啊，他都能出卖军情了，对面就算打过来也不会杀他，受苦的还不是咱们底下人，还有后边那些老百姓？”

不多时，这群穿着低等军官甚至是普通兵卒戎装的人咬着牙做出决定。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我就不信奸人能一手遮天！官位再高，还不是只有一颗头颅？营里那么多兄弟，肯定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相！陛下旨意都说了，通敌卖国者可以立杀无赦！咱们这是奉旨行事，才不是犯上！”

在这一小撮人的暗中串联下，原本只有零散几点的火星渐渐壮大，并随风飘散开来，蔓延到整个军营当中，甚至是军营之外。

胡总兵在祭旗仪式上被一群底层武官轰然围攻、丢掉头颅的传奇故事，很快在辽东大地上散播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颗头颅的故事更让惶惶不安想南逃的老百姓们感到振奋不已，并纷纷放下怀中行囊，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北方。

宁州城中，消息灵通、行动力强的说书先生已经在拍案叫好。

“——要说这武略将军卫城可真是了不得，早些年在万老将军麾下立的那些功劳就不多说了，大家都知道。当年那次地动，整个县的房子都塌了，城外的山也垮了两座，死伤多少人哪，后来，我家的房子还是他们帮忙盖的。可惜，老将军走之后，哪里还有这等好事？不搜刮出一层皮来就算好的，哪里还会帮咱们小老百姓白干活，唉……”

说到这，老先生一拍脑袋，懊恼道：“说着说着忘了正题，又说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诸位莫怪。”

底下听众亦有不少经历过那场大地动的，闻言不禁露出缅怀之色，再联想到这十年间的变化，心中难免唏嘘，更没有怪责这说书先生的道理，纷纷请他继续讲。

说书先生便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开始盘点去年至今卫城立下的种种功劳，从生擒敌人首领全家，到以一己之力拔除海寇据点，提前结束战役，还给大燕驻防寻了个绝佳的驻点，再到年初率领手下兵卒悍勇杀敌，到北胡人后方包抄，以少胜多，等等。

“——这样的英雄人物却被胡人看做心腹大患，千方百计想要他性命，还特地买通人，提前埋伏在他出去的路线上，还准备的见血封喉的毒箭！要不是这卫将军早有准备，提前带上解毒药，又当机立断剜肉去毒，恐怕咱们的简王殿下这次真要被那些乱臣贼子和胡人所害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插嘴。

“这么说，外头传的是真的？这卫将军真一人一马把简王爷从胡人手里救了出来？还顺便把胡人一个王子给砍了？他是有三头六臂吗？怎么做到的？”

茶楼二楼雅间里，云巧下意识捏紧了手绢。

饶是已经大略听说事情经过，可，卫城还没回来，到底不够详细，她依旧难以自控地为当时的卫城赶到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