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就在云巧忧心忡忡辞别张夫人时，京城消息最灵通的那拨人也知道了安平府遭海寇劫掠一事。

其中，自然也包括江传芳。

新婚燕尔的他并没沉迷闺房之乐的打算，而是一如既往地勤勉于工务，也没少往岳父、岳祖父跟前走动，也就比其他人更快得知此事。

在外人跟前，他面上装出一副震惊、愤慨模样，回到自家书房独处时，才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迄今为止，朝上对此事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谴责安平府守军的软弱无能，调兵的同时还下旨申斥了守城的莱参将。

这也透露出朝廷对海寇的看法和态度，就是不以为然，只觉得他们是趁人之危，本身实力不强，很好打发。

但，前世的事实证明，大部分人都错了。

这些乌合之众偏偏顽强得很，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蟑螂，看着很脆弱，轻易就能弄死，却怎么杀都杀不完！

江传芳记得很清楚，虽然这场战役只殃及安平府一带，但持续了足足三个月！

海寇本身之顽强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宁远军的拉胯。

江传芳从没考虑过利用“预知能力”阻止这场战役，他不想解释自己为何能未卜先知，也想借此事从中牟利。

比如说，属于郑老尚书势力的武将若能在这次战役中立下大功，显然对他们有利！

而江传芳也提前结交了一二位在未来几年会渐渐绽放光彩的武将苗子，还利用岳家的人脉将他们提前塞进了宁远军，就等着“成熟收获”。

至于打仗会死多少人，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他不那么关心。

毕竟，这些人上一世就死过了，这一世再踏上同样的命运也不是他的过错。要怪，去了地下怪海寇、怪胡总兵，总怪不着他。

这时，忽然有信送进来。

江传芳马上收敛了笑容，端起严肃又不失优雅的姿态，从下人手中接过书信一看，先是惊讶，而后便是惊喜。

“好你个姓卫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呵，这下可不是我给你挖坑，是你自找的！既然要演兄弟情深，索性一块儿见阎王去吧！”

*

从张家回去的路上，云巧不时掀开半角帘子看路上行人，果然看到许多跟石头巷居民面上相似的忐忑、担忧等情绪。

虽然嘴上说着见怪不怪，但，自家亲人就在军中，鲜少有人能做到生死不惧、无动于衷。

她幽幽一叹，看向南面的方向，思念更是蔓延成灾。

尤其是这种动荡的时候，云巧格外希望卫城能在身边，但，她不知道的是，后者的归期将会因为这一场战事被无限延长。

卫城的信是两天后送到的。

听说他找人送了信回来，云巧心里就咯噔一下，生出点不详预感。

“什么信？该不会——”

按计划，卫城这两天应该要回到宁州了才对。若一切正常，他不会浪费人力专程送这样一封信。

那么，只可能是他暂时回不来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什么事情能拖住他归家的脚步呢？

答案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饶是有了些许心理准备，拆开信刚看了两行，云巧眼前就黑了一瞬。

“夫人，您怎么了？”

好在连翘反应得快，及时扶了云巧一把，后者也缓过气来，慢慢扶着旁边椅子坐下，神情苦涩地继续抓着信纸读完。

“没事，就是惊着了。夏夏她爹被调去打海寇了，还不知啥时候能回来。本来还想着，等他回来告了假，就一块儿往安平府去过年。没想到……”

原本好好的一家团圆计划就这么化作泡影。

连翘也不禁替云巧发愁。

前脚刚得知亲妹妹所在之处遭了海寇，后脚就听说夫君奉命去打海寇了，这接连而来的双重打击还真够扎心的！

她努力开解云巧：“夫人别担心，说不定大人去了之后，就把那海寇打得落花流水，还安平府一个清净呢？那些海寇人也不多，不是才几百号人吗？大军南下，难不成还打不跑一帮散兵游勇？”

云巧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这天夜里，她躺在炕上边出神边拿着拨浪鼓陪小夏夏玩时，见后者玩得不亦乐乎的纯粹懵懂模样，既羡慕又感慨，忍不住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子。

“你啊你，爹爹出门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你也一点不想你爹爹！要是跟你这样，啥都不懂，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流口水，一天到晚就是傻乐，那该多好……”

正自言自语地埋汰着闺女，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

“爹~”

云巧一愣，慢半拍反应过来，盯着小夏夏看。

“闺女，你刚刚说啥？”

许是手里的拨浪鼓不响了，小夏夏有些不满意，绷起肉嘟嘟的小脸又喊了声“爹”。

这下云巧看清楚了，不是她幻听，是闺女真的会说话了。

虽然离字正腔圆还有点距离，但，她喊的确实是“爹”没错。

云巧一点也顾不上嫉妒，非要马上教闺女喊娘，眼睛却酸酸胀胀的，有点想掉泪。

要是多喊几声能把孩子她爹喊回来，晚几个月喊娘她也不介意！

真的！

然而，小夏夏并没笨到这个地步，只隔了一晚上，次日早上听云巧跟姜姜说话时，嘴里又脆生生地蹦出了个“娘”字。

云巧又愣了愣，回想片刻才想起来，敢情是因为刚刚她对姜姜说了一句“跟你娘说如何如何”。

欣喜的同时，她不禁有些纳闷。

前段时间卫城在家时，两夫妻对着小丫头喊了无数声爹娘，她都没学会，怎么这会儿反倒能精准地挑出这两个字来说了？

总不能是这死丫头鬼精鬼精的，之前学会了故意不说吧？

这点狐疑暂时转移走云巧部分注意力，让她不再满心眼里都牵挂着卫城和三妹。但，这点短暂的祥和也只持续的一两日，就被突然到来的访客打破。

“什么？你说谁来了？”

云巧下意识捏了捏耳朵。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意外太多，她现在越来越不愿意相信自己耳朵功能的完好了。

连翘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回夫人，来人是草城知县贺大人的夫人黎氏——”

云巧眼皮一跳，忙不迭起身披衣迎出去，远远见着黎白柔对比在京城时清瘦了整整一圈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安。

顾不上说些场面话，她单刀直入地问：“黎妹妹，草城县那边情况可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