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那天晚上酒醉之后的记忆,江传芳已经十分模糊,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跟白氏发生了什么。

但,次日清早,白氏出现在他床上时确实衣衫不整,脖颈、锁骨、乃至胳膊上都有斑斑瘀痕,再加上他自己身上和床褥的某些痕迹,他才没有怀疑。

如今想来,以白氏那糟糕的心性,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做个富贵闲人,不必在外头苦哈哈干活,说不定确实能干出这种弄虚作假的事!

而百花楼这位鸨母的话,可信度应当还是比较高的。

青楼这行当本就是吃的女子皮肉这碗饭,在这方面肯定钻研极深,掌握些许秘法很正常。

江传芳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被骗了!

他气得想吐血,再看管事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小模样,愈发感到丢脸。

“这事,母亲知道了吗?”

管事立马摇头否认。

虽说江太太才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少爷不管家里的事,但,他儿子在少爷跟前伺候,他还是靠着儿子才当上的这个管事,肯定不能“出卖”少爷。

况且,少爷疑似被那白氏狠狠坑骗了一回,脸被打得啪啪响,这种事就算是亲生爹娘也不好大肆宣扬的。他又不傻,总不能大喇喇跑去找江太太,说什么“完璧之身”的话题……

江传芳面色沉沉:“既如此,就不用说了。母亲他们若问起,你就说对方要价太高,回来商榷。”

他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顿了顿才下令。

“你再去一趟府城,暗中行事!她那张卖身契无须动用,你那远房亲戚的身份倒是不必抛开,只还得寻个心腹演戏,等到八月十五将人赎买出来。到时候,直接往南边发卖!切记,行踪要隐秘些,别牵扯到江家!”

管事得了主意,立马点头哈腰应下,正准备退下,却又被江传芳叫住。

“一千两!”他咬牙切齿道,“最多在那女人身上花这么多!若能省上些许,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管事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点头称是,离开江传芳书房后,才慢半拍想明白后者话中真意。

听少爷那语气,似乎不是让他在白氏挂牌时努力压价,而是暗示他,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将价码压低。

那么,怎么压价呢?

寻常人买东西,想砍价就要挑剔东西好坏,说其他家的更便宜、更好用。

这法子能用在大部分交易上头,但,青楼这种地方肯定不吃这一套。

白氏生得美,如今又被压着学什么琴棋书画,据说她学习进度还不错,回头打出个绝美才女的名头,绝对能吸引来无数纨绔公子哥豪掷千金,还砍个屁价?

不过,青楼女子自身最有价值的不是她们的所谓才学,而是她们那身好皮囊。若这好皮囊有了瑕疵,自然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若是彻底坏了,岂不是连挂牌这一环节都省了,只能沦落为青楼最底层的婢女。那样一来,想要赎人可就简单多了,说不定花个几十两就能搞定!

至于怎么在白氏的小脸蛋上动手脚,这对“远房亲戚”来说也不算难,谁还没个想念自家侄女去探望的时候呢?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近千两丰厚奖金,管事就喜气洋洋,接连赶远路带来的疲累直接一扫而空!

照着江传芳的意思,找江太太简单汇报过后,他便高高兴兴打算再次出发,即便现在出发天黑前也赶不到乐州。

正要整装出发,他突然想起老冯头跟他说的一事,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赶紧折返回去找江传芳。

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江传芳之前曾叮嘱过老冯头,让他那边的人多加留意黎山长和黎家家眷的动静,这便是老冯头的最新观察成果。

“说是那黎山长去丽水县访友,途中见了几个贫家学子,主动考校他们学问,聊得挺开心,还提点了其中一个年轻书生几句。这书生姓贺,身上也有秀才功名,不过,他家那叫一个穷困潦倒,又是个没爹没娘的,还有好几个拖油瓶要帮忙养活……”

管事并不知江传芳对黎家女的心思,压根听不懂老冯头为啥让他帮忙转述这么一通口信。也正因为不懂,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事,还险些忘了。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少爷脸色大变,震惊程度不亚于方才得知白姨娘糊弄了他时,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紧张、惶恐!

“少爷,这,这事有什么不妥吗?”他试探着开口,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莫非少爷跟那贺秀才有什么过节,所以担心对方得了黎山长的青眼?

江传芳心情糟糕极了,沉默了一会,只吩咐管事回乐州后,命老冯头盯紧那贺秀才家,也不解释,直接挥手让人下去。

管事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只得揣着满腹心思告退,徒留江传芳一人在书房里坐立不安,如临大敌。

管事、老冯头等人不认得这贺姓秀才,他却是认得的。

今科秋闱解元不是旁人,正是丽水县的贺伯安!

而且,这贺伯安明年还会高中状元,将跟他算是半个同乡的江传芳压得死死的。若非这厮不识趣,拒了一高门的联姻提议,被人算计去了某个偏僻小县城当芝麻官,江传芳和其他新科进士后来想出头恐怕会更难!

因为这贺伯安并未进书院就读,前世,江传芳在秋闱名次公布前还不认得此人,今生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机会去结交。后来又伤了手,做出那个决定后,就更不好主动结交了。

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景下听到贺伯安的名字!

“黎山长近来频频接触寒门学子,莫非打着在这些泥腿子当中为黎姑娘挑夫婿的馊主意?”江传芳喃喃自语。

若真是这样,黎山长说不定真会看上贺伯安!

毕竟,这个穷得只剩两袖清风的寒门学子,才学过人,胸有丘壑,对农桑颇为了解,故而下笔如有神,文章才被点为头名!

而他最近避着人专心钻研、润色的秋闱科考文章,里头正好借鉴了这贺伯安的观点!

江传芳既心虚,又担心,这样的心理活动足足持续了好些天,直到老冯头打探到更具体的消息,赶回来报信,才化作纯粹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