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次日清早，云巧睁开眼时有点懵。

她和卫城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多，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对方睡在自己身旁这样毫不设防的样子。

从前和在家时且不必说，昨天在客栈，她有些认床，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卫城早就醒了，自然也就没了机会。

此时此刻，晨光照进帐子内，撒下一片柔和的光线，男人宽阔的胸膛正有规律地起伏着，连带着上面泛着点点光泽的几缕乱发缓慢滑落。

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怎么的，他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

云巧侧过身静静看着他，正琢磨着他是不是梦到什么旧日美梦，忽然迎上一双墨玉般的黑眸，一片清明，眉眼间笑意氤氲，显然早就醒了。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卫城一本正经地问。

云巧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明摆着是在装模作样。

以他那副草木皆兵的过度警醒性子，即便他醒得没她早，也肯定只比她迟一点点。估计，刚刚她才翻了个身，他就感觉到了，却故意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捉弄她。

她有些脸热，没好气推了他一把：“看你好看，行了吧？赶紧起来，办正事去。”说着，见他还不动，索性自己越过他先跳下床。

穿好衣服，只听到身后的窸窣动静短暂响了几息便停了，云巧纳闷着回过头，却见男人正坐在床边发呆，一只手像是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神色若有所思，甚至透出一丝疑惑不解。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才猛地把手放下，若无其事开始穿鞋。

云巧愣了下，忽然猜到他那动作的来由，莫名好笑，索性盯着卫城不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怎么？我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一出，卫城老脸顿时红了，只撂下一句“我去给你打水”，就急吼吼开门出去。

等端着水盆进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有那偶尔飘忽的眼神泄露出他心底隐约的不自在。

云巧自觉扳回一城，心情大好，也懒得管他在想什么，匆匆洗漱过，便出去跟同样早起的贺家人打招呼。

贺李氏和贺颖在忙活早饭，她想帮忙，对方却依旧不肯，她索性跟卫城先出去找小香花。

小香花多长在水边，不过，潮湿的平地上也会长，只是比较少，长势也没那么好。贺颖在贺家院子里找了一株瘦巴巴的小香花，给他们做参考，他们便循着贺颖指引直奔村尾而去。

村头是河道三岔口，两条河流的交叉处，又汇聚成一条大河往东流去。

昨天，二人来时便远远见着，三岔口处人影攒动，有在岸上走动的，也有在船上悠悠晃荡的，还有光着膀子拉网的，一派热火朝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儿两面环水，靠此为生的百姓显然比永和县一带占比更多。

但，因为村头人气过于鼎盛，花花草草长势就不大好，都被日日来此的人们踩扁了。也只有村尾那一片河岸，因为去的人不算多，草丛更为繁茂。

云巧小心翼翼捧着那株小香花，闻着那若隐若现逸散出来的淡淡香气，几乎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草丛看。

卫城跟在她身旁，一手抓着个小铲子，另一只手则抱着个破花盆，半路上捡的，底部还算完好，只顶端豁了个大口子。

他眼尖，不多时便指着靠近水边的那侧出声，“看那里，是不是长得一样？”

云巧定睛看去，只见好大一片绿油油的小东西，生得矮矮的，没开花，乍然看去就跟普通野草没两样。

她走过去，拿手里的小香花作对比，果然十分相似，只是这里的更为茁壮，叶片也更加饱满丰盈。

摘下一片叶子，用指腹搓揉开来，汁液里蕴藏的熟悉香气飘出，便知道没认错。

“还真是，贺颖妹子没说错，这东西在水边长得比别的地方好得多。”

云巧看着眼前这片无人在意的“野草”，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如果她猜得不错，前世那大名鼎鼎、价格昂贵的天机粉真是用的小香花做主原料，也不知天机粉大卖之后，这里的村民有没有从中获益。

多半是没有的，不然，那秘方也不能死死捏着那么多年没流传开了。

再加上，贺伯安这位状元郎官运也不顺畅，这儿的村民前世际遇恐怕……

卫城在勤勤恳恳挖草时，云巧就在旁边琢磨，回头是否该暗示贺家人，让他们多种些小香花晒干了备着。但，她又拿不准那家戴氏香粉铺会不会来收购，什么时候来收购，就怕让贺家人白做工，浪费时间精力。

说起来，乐州城里有没有戴氏香粉铺来着？

她若有所思地问出了口，声音放得很轻，本也没指望卫城回答，不料，他却应了一句。

“戴氏香粉？我好像见过，就在主街上。没记错的话，旁边那家也是卖胭脂的，门面比它大一倍……”

云巧听得这话，先是一喜，准备今天就直奔府城戴氏香粉铺子，去碰碰运气，没准能碰到前世结交的那位女东家，而后反应过来，神色莫名狐疑。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之前给哪家姑娘买胭脂去了？”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

虽然相信卫城之前说过的话，但，她到底没参与过卫城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不论男女，十几岁就能情窦初开了。过去那些年里，他没准真遇到过哪个心动的姑娘，只是阴差阳错没能成呢？

卫城铲土的动作一顿，脸色古怪，像是想笑，又努力憋住的样子。

“咳，那两间脂粉铺子我没进去，也没买东西。当时路过，正好见着他们打擂台，有个女人捂着脸在地上打滚，说自己用了戴氏的脂粉烂了脸。我听人群里有人议论，说可能是戴氏旁边的那家铺子让人来捣鬼……”

云巧默默别开头，假装没看到男人眼里的笑意，急吼吼起身，并以贺李氏的早饭肯定做好了为由，催促卫城快点搞定回去。

回去时，两人刻意绕了另一条人更多的路走回去，气氛本来挺轻松愉快，还泛着股甜丝丝的味道，却很快被个别村民面上异状冲散。

十个村民里面，几乎有一两个人都有类似桂梅的症状，甚至还有一个人在跟另一个村民抱怨说最近肚子疼，准备去挖点草药回来煮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