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云父到底还是没舍得花钱“遭罪”，也没胆子让刚帮过自家大忙的女婿替自己出钱，只打着哈哈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治。

卫城略劝了两句，他不松口，又说最近家里事情多，顾不上，只得作罢。

回到云家，将这大好消息一说，原本心神紧绷的云家母子二人总算松了口气。

“太好了！亏得巧儿机灵，不然，咱们要成冤大头帮人养儿子了！”

云巧却泼了盆冷水：“好什么好？你们忘了，鹏程刚刚当着刘家人的面说过什么了吗？我要是刘家人，这事可未必会就此作罢！”

“啊？鹏程刚刚说啥了？”云母一时没能想起来。

云鹏程愣了下，猛地记起，先前自己恍恍惚惚点下的那个头。

当时，刘家来的几人都见着了，自己承认了跟刘小花有事。就算大夫诊脉结果证明，那孩子月份不对，可，有一就有二，这种事谁说的清楚？

“你是说，刘家可能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逼咱家娶他们姑娘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要讹咱们了？”云父沉着脸问。

云巧不置可否：“这就要看他们究竟能不能豁得出去，良心还有几分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让咱给人可乘之机呢？”

云鹏程惭愧低头。

卫城犹豫了下，没开腔。

这场讨论最后没得出结果，云巧只抛出问题做引子，就“不负责任”地以天色已晚为借口撤退。

上山路上，卫城见云巧脸色不好，主动安慰：“你也别太担心。我琢磨着，刘小花的爹不像是那种小人，就算为了他闺女，最多也就软硬兼施，让咱们答应保密罢了。”

如果刘家人真糊涂到一定地步，非要跑过来让云家负责，云家完全可以撕破脸，把事情宣扬出去。这种事，吃亏的本就是女方，更别提刘小花自己本身就不检点。

对云家的影响，最多也就是云鹏程说亲略麻烦些。可他年纪不大，拖上几年也无所谓。

相比之下，对刘家的负面影响更大。但凡刘家爹娘有点脑子，都会识趣地放弃作妖的打算。

云巧却道：“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顿了顿，她叹着气说，“经过抽丁那事，爹娘他们脑袋是清醒了点，可，只要我跟江家那层关系一日还在，他们就照样可能被人吹捧到飘飘然，做出错误决定。我又不能天天盯着他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要是她没有江家义女的名头，刘家也就不会主动接触云母，提议结亲了。上一世也是如此，她要是没嫁进江家，刘家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

“卫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她看向卫城，后者却沉默了会，慢慢说出一句：“其实，自私点没什么不好，只要不伤害到别人……”

云巧心中微动，下意识觉得卫城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便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卫城却没继续往下说，笑着握住她的手。

“没事，你一个人盯不过来，我帮你盯着。多一双眼睛，省一半气力。再说，经一堑长一智，这事过后，他们总不会再掉进同一个坑了。”

云巧心说，没了这个坑，还有下一个坑呢，却碍于卫城刚才突然变得微妙的情绪，便没说出口。

犹豫了一会，她大着胆子问：“卫大哥，你心情不好吗？刚刚那些话，是不是有什么缘故啊？”

见卫城神色愣怔，她紧张地缩了缩指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掌心仿佛有羽毛在轻轻滑动，又像是大黄主动蹭上来撒娇的手感，那股微微的痒意逐渐蔓延至心底。

“傻姑娘，哪有这么严重？我就是……罢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城无奈笑了笑，神色变得有些怅惘。

两人正好走回自家小院门外，矮墙东面的一块平整空地上竖着几根树桩子，还有沙袋，以及怪模怪样的“木人”，都是卫城这几日临时捣鼓出来方便教学的。

他看过去，轻声说：“其实，毛兄弟身手很不错的，那样的沙袋，他打烂过足足三个。可惜，他心肠太软了，容易相信人，才会被北胡的女人小孩迷了眼，只当她们是柔弱的羔羊。他可怜她们没吃的，还分了一半干粮过去，谁知道，才转过身就被捅了刀子……”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声长叹。

“我时常想，他要是能自私点就好了。躲过战场上无数刀林箭雨，却死在这种人手里。就像老将军，他要是心里没那么多家国大义，凭借这么多年的军功，想安享晚年再简单不过……”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露出个佯作轻松的笑。

“你看，我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了吧？活得自私一点，自我一点，稍微做点什么事，别人就很容易感激涕零了。其实，捕猎野猪这种事，有没有那些人我都会去做……”

云巧心里有些难受，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毛干娘之子的真正死因，之前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地牺牲在战场上。

如今看来，对方的死对卫城影响恐怕不小。

手掌紧紧回握，她坚定地直视着卫城的双眼：“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又何曾是呢？”卫城一针见血，语气却很柔和。

云巧静默了下，才低着头道：“其实，除了怕你觉得我自私，我还怕你觉得我傻。明明都被他们坑过那么多次，遇到事还是要去帮他们……”

话未说完，却感觉头顶被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拍了两下。

“真是傻姑娘。”

卫城笑着评价，还不忘帮她把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

“你既然要钻牛角尖，那我问你，如果这是换了是别人家。比方说，黄家或李家，他们家准备结亲的对象是刘小花，我又意外撞破那事，你会让我跟你一块装作不知道，还是找机会偷偷给他们透个底呢？”

云巧张了张嘴，没说话，心里的答案却是笃定的。

她不会主动喊破，但，若有机会暗中揭露真相，她绝不会错过。毕竟，黄、李两家跟她无冤无仇，只是些许口角罢了。

至于云家，爹娘确实对不起她，可云鹏程并没有那么坏，他只是有点笨。

她无法冷眼坐视他因为一桩坏姻缘被毁掉后半生。

“我相信你只是善良，而不是愚善。就好比，如果换了赖家，你肯定不会吭声，只等着看他们倒霉，对不对？我也会这么做，所以，别想那么多，问心无愧就好。”

夕阳下，男人低低对她许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