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过去,整个京都晴空万里,不时飞过的白鹤尖声唳叫。
坊间著名的相士夜观天象,推演群星,易祭祀祈福。
陆府霜町,假山亭台,流水小榭,无一处不精美。陆景姗是府中嫡长女,吃穿用度自然与其他姊妹不同。住的是陆府风景最好,修缮最全,由寂空师傅亲自提笔匾额的霜町,看不出奢华奇珍,却在朴素中透着贵气,用的是那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无一不真,无一不贵,穿的是那宋锦,吃的是那山珍海味。
这时,整个霜町都格外的忙碌,毕竟自家小姐已经好久没出府过了,自然都想让陆景姗玩得开心点,少些后顾之忧。
“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该出发了。”绿衣丫鬟,悄悄看了陆景姗一眼,不想只一眼,白净的面庞上就飘着一缕红云,小姐真的越来越俊俏了。
一身淡蓝色便装的陆景姗,扎起长发,点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度整理了衣领,“我知道了,走吧。”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都是一派祥和之景。小摊商贩的叫卖声,茶馆老板的笑声,行人的交谈声。
“小姐,最近京城倒是越发热闹了。”沐儿轻轻掀开了帘子,新奇地东瞧西望。
陆景姗抬头看向帘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现在局势如此紧张,这样的河清海晏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确实热闹,现在的京城灯光万里、朱瓦流离,是世人眼中的扶光地,却不知这扶光地里暗处隐私更多。”
路边的人看到是陆府的马车都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过了城门,轿中人安安静静捧着书卷研读,丫鬟温酒煮着茶。丫鬟甫一抬头,入目便是陆景姗淡然,姣好的容颜,不染粉黛却难掩姿色绝尘。一缕碎发翕然飘下,惊醒了痴痴看着的沐儿,沐儿低头,面色绯然,啊啊啊!我这呆子,又盯着小姐去了!
沐儿略微粗重的呼吸声扰乱了陆景姗的宁静。
“沐儿,你又盯着我看了?”陆景姗淡淡瞥向沐儿,眼眸微微弯起,调侃沐儿。
沐儿噘噘嘴,“小姐,你又打趣我!”
陆景姗放下了手中书卷,纤纤十指端起茶杯,“何出此言?我说的不是事实?”
沐儿抿抿嘴,“小姐,分明是奴婢一想到今晚能和小姐睡在一张床上,这颗心,就一直扑通扑通的跳,扰的奴婢不舒服了。”
陆景姗好笑地看着沐儿,“你呀!怎的今日里油嘴滑舌起来了。”
沐儿低头,羞恼地道,“小姐!”
陆景姗摇摇头,不再打趣她,又继续看书去了。
过城门没多久,沐儿挑开车帘,问马夫,“张叔,可要到了?”
张叔敦厚的声音传来,“沐丫头莫急,还有一会儿路程。”
沐儿放下车帘,凑近了陆景姗,轻声道,“小姐,金玉坊传了消息过来,是关于那位救过您的女公子的。”
陆景姗垂下眼帘,藏住心中的悸动,平淡地道,“确实是位女公子。剑道魁首,武林中的天下第一,流筠剑。”
“我们的人查到说,那位小姐,如今游历各国,寻找一个人。她寻找的人姓苏,字琰筠,是三年前战死疆场的苏家的孤女……”
沐儿仍在说着,但陆景姗却暗自拧了眉,苏家,苏老将军,苏家孤女,她找苏琰筠做什么?三年前,镇北将军府还不姓蒋,苏老将军为护住宋朝百姓,携家眷,亲上疆场。这本该是人人传颂的佳话事迹,本该让整个苏家在京城贵圈更上一层楼,却将苏家逼上了末路。苏家无论男女老少,均上了战场,却在同年十月,为与辽国大军抗衡,守住岌岌可危的莆梁城,苏家上下四十口人,无一生还。陛下也曾派人搜查过,但通通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也就歇了封赏遗孤的心思,追封了苏家一干人等。宋朝人人唏嘘,对此事闭口不谈。
“小姐,小姐?”沐儿看陆景姗沉思模样,小声道。
陆景姗猛地回神,抬头,略带歉意地看向沐儿,“刚刚我有些失神,你继续说吧。”
沐儿继续说道,“传闻,这苏家孤女与‘流筠剑’密不可分,她们年少相识,相伴多年。流筠剑本该唤作狴阿(e)剑,却因苏家孤女的名讳,被硬生生改为了流筠剑。如今,‘流筠剑’日夜寻找苏琰筠,已抵达宋朝与北朝边境,再过些日子南下而来,定是要与小姐一见的。”
陆景姗眸光黯然,心中烦躁,端起茶盏连喝了几大口茶,你……是来找苏琰筠的,不是来寻我的,我倒是有些不想让你来了。
陆景姗复拿起手中书卷,神色恹恹,淡淡地道,“望如是。”遂开始神游天外,昔日相见你还只是一个乞丐,乘我恩情,如今名满天下,倒是疏远了不少。
饶是沐儿这般不会看脸色的人也反应过来,陆景姗情绪低落,噘噘嘴,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沐儿见陆景姗喝茶越来越频繁,心中叫苦,往往小姐听到那位的消息都会很开心的,今日是怎么了。君儿姐姐说什么来着,要是小姐不开心,就怎么来着?
沐儿想来想去,猛地直起身子,对了,熏香!小姐酷爱熏香,再怎么不舒服,点上一盏香就好了!
沐儿青葱十指端起香炉,微低着头,燃起熏香,车内顿时熏烟袅袅。薄烟中,陆景姗的容颜模糊不清,多了一层缥缈脱俗的意境,衬得她好似落入尘网之中的仙灵。
陆景姗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沐儿舒了一口气,“小姐……”
沐儿还没说完,车外张叔就急忙拉起了缰绳,“驭!小姐,前面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马车外打斗的两群人看见马车,对视一眼,立马向着马车冲了过来。
张叔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想拉缰绳望回撤,马却怎么也走不动。
马车旁的白衣丫鬟香儿死死盯着过来的人,敲敲窗棂,沐儿掀开帘子看着香儿,眼神中还有着惊恐。
“别担心,我来解决。”香儿看了一眼沐儿,便握着腰间的鞭子抽了出去。
沐儿急忙放下帘子,转头看陆景姗,“小,小姐,怎么办呀!我们今天就该听君儿姐姐的,多带些人手出来的。”
陆景姗不置可否,“不必让我们的人暴露于人前,那些人,我还有用。”毕竟那些人我还没告诉过赵嘉佑,是我的底牌。
“安心等着便是。香儿一人足矣。况且,还会有人来的。”陆景姗靠在窗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
沐儿一听陆景姗这话,喜上眉梢,一下子就缩在了陆景姗怀里,“小姐,香儿到底是谁呀?”
陆景姗笑了笑,揉揉沐儿的头,“天下楼五首席之一,繁羽。”
沐儿瞪大眼睛,颤抖着抬头看陆景姗,“小姐,她真是繁羽??那繁羽不是一个男子吗?怎么,怎么车外这人?呜呜,我,我,我前些日子还磋磨过她!”
陆景姗莞尔,“他不会对你怎样的。”毕竟他可是为你而来的。
马车外,香儿与两拨人打得如火如荼,脸上都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终于,又喝到血了!跟在这陆景姗身边那么多日,拘束得要命,等我和沐儿成了,我立马带着她就走,才不要继续待在那四四方方的笼子里。
香儿出招毫无顾忌,朝着别人的死穴戳,不拖泥带水。
下腰,鞭子划过地面,避开利剑。封喉,借力打力,擦面越过飞镖。
不出一炷香,香儿的白衣已经变成了血衣,鞭子绕在腰间,眼睛里闪过红光,不顾张叔颤巍巍的样子,快步走到马车旁。
张叔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马绳,手掌扎的生疼才反应过来。
“小姐,解决了。”香儿舔舐着手上的血液,乖戾地道。
陆景姗平淡的声音传出来,“走吧。”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拨人对我们出手,应该不是杀人灭口这么简单。
“哼,拿去,别吓到附近村子里的人。”沐儿掀开帘子,丢出一套备用衣服,神情傲娇,但细看她的眼睛,还能看出心虚,手指也轻轻颤抖。
香儿愉悦地拿着衣服,“是。”不急,不急,猎物要慢慢来品尝,可别吓到她了。
一行人走后,这里的惨状便被后来的一拨人给清理了。
“首领,陆小姐她们无碍。”
来人正是东宫四首领之一的明风。明风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去查查这两拨人都是哪里来的,敢行刺小姐,绝不能放过他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