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一名普通的车夫被徐府的家丁偷偷带进徐府,在幽暗的柴房里他见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人物——安业王,徐长林。
徐长林端坐在木椅上,脸色阴沉,粗黑的眉毛皱成“一”字型,就如传闻所说的一样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车夫战战兢兢地下跪行礼,他只是一个专门帮人拉货送人的车夫,平日里不敢得罪任何人,如今却被安业王的人秘密带到府中,说是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委托自己。
车夫感到惶恐,他一介草民又能帮王爷什么呢?
“小人叩见王爷。”
“起来吧,这里就你我二人。”
车夫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起身。
“你可是冯一?”徐长林问道。
“是的王爷。”车夫不敢抬头。
“家中可只有你一人?”
“是的王爷。”
“你的人脉不广,平日里也没人注意你,本王说的是与不是?”
“是的王爷。”
“城中的街头巷尾你是否全都熟知?”
“小人自幼伴随家父在这城中讨生活,大小道路大致都跑过。”
冯一不敢隐瞒,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真的很奇怪,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要再问你一遍,亲耳听到答案才肯安心。
“如果本王委托你到清能寺跑一趟,你能保证中途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吗?”徐长林开始说正事。
“王爷可是要送什么物品?”冯一反问道。
“不是物品,是人。”
“人?”车夫有点惊讶,大户人家和寻常百姓不同,有专门的轿子和轿夫来满足他们的交通需求,委托他办这件事属实超出他的意料。
冯一见徐长林并未说笑,思索后说道:“这倒不难,但是需要王爷帮忙。”
“说来听听。”
“小人知道城中多处隐秘的小路,想要避开耳目自然容易,关键是城门处有官兵把守,不管是谁都会面临盘查的风险,若是……”
冯一停顿了一下,暗示徐长林只要利用自己的身份把城门处盘查的官兵调走即可。
“此事本王想低调进行,不想让其他旁人知道。”言外之意就是这个方法不行。
“既然如此小人实在是爱莫能助。”冯一无奈的说道。
徐长林显然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轻哼一声后说道:“本王在金陵城中虽没有什么实权,但底下的情报可不少。”
冯一一愣,说道:“小人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徐长林缓缓说道:“听说城外有一座赌场,赌资盈利巨大,城中许多的赌徒都想去玩一玩,但是这间赌场只在夜间开放,而夜间城门关闭,任何人都不能进出,那你猜……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王爷……”冯一开始慌了。
“按照律法,私设赌场者,斩!协助赌场经营者,斩!”徐长林气势如虹,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车夫的心跳慢了半拍。
“王爷……小人错了,这都是县太爷让小人干的啊,求你放过我吧王爷……”冯一见事情败露一下子跪下,开始求情。
“起来吧。”徐长林语气平淡。
“王爷,小人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这一次。”冯一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赶紧起来吧。”徐长林重复道,“我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的勾当不感兴趣。”
“那王爷你是……”冯一不明所以,差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本王是委托你办事的,你只要能保证把此事办妥了,本王自然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酬劳绝不会少。”
“王爷放心,小人这就去办。”听到钱的冯一突然可靠起来。
“回来,不是现在。”
“哦……那王爷是还有其他吩咐?”
“本王不想让这件事被旁人知道。”徐长林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这些钱足够你在任何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你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冯一呆愣的接过银票,那是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敢问王爷要小人送的是什么人?”冯一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事情,但好奇心还是让他问出了口。
安业王给他这么多银票就是希望他事成之后跑路,这对孤家寡人的冯一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金陵城下有条地道可以通往城外,是几个朝代之前在此坐拥为王的皇上担心自己被围困所建,先皇一统天下后,这条地道也渐渐的被遗忘,地道里面地形复杂,第一次进入的人很容易就困死在里面。
金陵的县老爷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后便在城外开了一座利润极为丰厚的赌场,并在暗地里悄悄召集民间人士来挑战这条地道。而在众多人之中冯一是唯一一个能记住正确路线走出来的人,因此县老爷便要求他保守秘密并安排他每晚为赌徒们带路,当然,进入地道的赌徒都被要求必须蒙上眼睛。
“是本王的一个远房亲戚,其他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徐长林说道。
“哦,好。”冯一不再多问,想要应该是王爷的私生子或者情人之类的。
冯一掂量着手里的银票,不得不感叹人生还真是奇妙啊,一夜之间他就从普通的百姓成为有钱人,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马车在山林里一路颠簸,略带发黄的竹叶从空中飘落附着在马车的车轮上,最后又随着车轮的滚动掉落到道路之间的积水里。
已经开始入秋了,山林里的天气开始转凉,徐子邺不禁打了个喷嚏。
“这里是哪里?”
因为迷烟的关系,徐子邺感觉自己现在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前额上肿着一个巨大的包,应该是这一路颠簸碰撞到的。
“公子,你醒了吗?我们已经到了哦。”
马车在清能寺前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掀开帘子,身后立马走来两个和尚帮忙把徐子邺抬了出来。
车夫是个比徐子邺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他的眉目清秀,是个英俊的好胚子。
“公子,这些是你的物品,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清能寺。”徐子邺没有理会冯一,看着寺庙的牌匾喃喃道。
“王爷说剩下的银子会在到了的时候给我,你看看……”冯一搓着手指,不断暗示。
“清能寺。”徐子邺重复道,他的大脑渐渐清醒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原本应该是在书房看书的,因为看到书桌上的锦盒里放着大量的银票和送给徐母的发簪,他突然觉得不对劲,等他冲出书房的时候却发现门窗都被锁死,自己也被迷烟迷昏了过去。
徐子邺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去年徐母生日的时候自己曾送了一张糊弄人的“捶背券”,但是徐母依然当宝贝似的一直带在身边。如果那个发簪真的像徐母说的那般会一直爱惜的话,以徐母的性格是不可能会忘记的,而那一大叠的银票现在想来更像是跑路时要带着的盘缠。
“快送我回府!快!!”徐子邺冲着车夫喊道。
“这……”冯一面露难色,他答应过王爷事成之后马上跑路,从此不再回金陵的。
徐子邺见车夫没有反应,急忙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和尚,身体刚迈出一步却因为迷烟的副作用而摔倒在地。
两个和尚刚想上前去扶却再次被推开。
“都滚开。”徐子邺挣扎着起身。
“公子,王爷吩咐过不能送你回去,你就别为难小人了。”冯一为难的说道。
“一群混蛋。”徐子邺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他现在的样子狼狈至极,只有骂些什么才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小王爷。
徐子邺使劲爬上马车无果,身体重新摔在地上,素白的衣服被车身的边缘划破,干净的脸庞也被泥尘所点缀,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乞丐。
“念清,念德,快把公子带进来。”
就在其他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寺庙的住持水无大师走了出来,他头发花白,老态龙钟,声音咬字却格外清晰。
“是。”
两个唤作念清和念德的和尚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并没有任凭小王爷挣脱,而是轻松的把他拽起带进寺庙之中。
“混蛋,快放开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们这是绑架,我可以报官的知道吗!”
“混蛋!!!”
……
没人理会这个喧闹的小王爷,在客房的转角处,住持一掌将他打昏过去,清能寺再度恢复往日的宁静。
“大师,这是王爷托我带给你的信。”跟在住持身后提着行李的冯一把行李摆放好说道。
“这个安业王倒是挺会给人找麻烦的。”住持接过信封,对着冯一说道,“你在金陵城中的住处可处理妥当了?”
“大师放心,昨日夜里小人已经把房屋都给烧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冯一说道。
“好,晚些时候念清会带着你从后门往山上走,翻过那座山会有船夫在岸口等你,接下来就改走水路,你想到哪里都可以,只要日后别再回金陵就行。”
“小人明白。”
冯一看着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富家公子,突然对着住持说道,“大师,这位公子已经睡着了,你看我剩下的钱……”
住持哈哈大笑,拍了拍冯一的肩膀,“我佛慈悲,日后定会好好庇护施主的。”
冯一石化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住持,他感觉到自己被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