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熊精，趁火打劫

夜。

观音禅院，主持静室。

灯火摇曳，映照着金池长老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他的面前，锦襕袈裟静静躺着，流淌着宝光，佛韵自生。

金池的眼中，贪婪几乎化为实质，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歹念，如野草般疯长。

这袈裟，必须是他的！

他活了二百七十多年，自诩阅尽天下奇珍，收藏的袈裟足以堆满一间禅房。

可那些所谓的宝贝，与眼前这件一比，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不，连狗屎都不如！

他颤抖着手，将锦襕袈裟披在身上。

佛光笼罩，暖意融融。

金池忍不住原地转了几个圈，镜中倒映出的身影，竟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甚至佛陀的威严。

他飘飘然了。

尤其是想到，这袈裟乃是观世音菩萨亲手所赐！

他信奉供养了菩萨一辈子啊！

穿着这袈裟，仿佛就能感受到菩萨的慈悲目光，仿佛自己也成了菩萨座下的亲传弟子！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的失落。

这宝贝，明天就要还回去了。

一想到这，金池的心就像被万千蚂蚁啃噬，痛苦不堪。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老眼中竟真的滚下了浑浊的泪水。

“师祖……”

一个眉眼伶俐的小和尚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到金池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隐晦的笑意。

“您这是为何伤心？”

金池长老抬起泪眼，声音哽咽：“哎……我痴活二百七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惊世骇俗的宝贝袈裟！”

“更何况，这还是观音菩萨她老人家亲赐之物！”

“我一生虔诚信奉菩萨，穿着它，就感觉菩萨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若是能……能永远拥有它，我金池，死而无憾啊！”

小和尚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师祖，弟子有一计。”

“既然如此舍不得，那便……永远留下它！”

“想要留下袈裟，唯有一法——”

“宰了那毛脸和尚和那嘴臭的唐僧！”

“一了百了！”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金池心头！

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墙上悬挂的观音画像，眼神惊惧，仿佛生怕被菩萨洞悉了他内心的龌龊。

菩萨……会怪罪吗？

可是……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抚摸着袈裟上冰凉柔滑的绸缎，感受着那温润的佛光。

心中的贪婪，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轰然升腾！

理智，在寸寸崩塌。

良久，金池长老猛地抬起头，眼中只剩下决绝。

他盯着小和尚，声音干涩却坚定：“此事……需万分小心！”

“寺内僧众，你可随意调遣！”

“若事成……”

“你，便是这观音禅院的下一任主持！”

小和尚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立刻躬身应道：“师祖放心！弟子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说完，他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转身快步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金池长老，以及那件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锦襕袈裟。

……

与此同时。

距离观音禅院不远的黑风山，黑风洞。

一道妖娆的身影，扭动着水蛇腰，悄然进入洞府。

正是观世音菩萨所化的“青蛇精”。

洞内小妖认得这位常来与自家大王饮酒的好友，并未阻拦。

“嗯？”

正在洞中独酌的黑熊精，看到“青蛇精”深夜到访，不由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的大酒坛。

“青蛇老弟，夜深露重，何事如此匆忙？”黑熊精声音瓮瓮的。

观音所化的青蛇精，脸上带着神秘又蛊惑的笑容，凑近了些。

“黑风大哥，小弟刚得了个天大的消息！”

“那东土来的取经和尚，今夜就借宿在金池长老的观音禅院！”

“听说啊，那唐僧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便可长生不老！”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黑熊精的反应。

黑熊精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兴趣不大。

观音心中了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诱惑：

“更重要的是！那和尚师徒，带来了一件稀世奇珍！”

“一件……锦襕袈裟！”

“据说，那袈裟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镶嵌七宝，水火不侵！乃是佛门至宝！”

果然！

听到“锦襕袈裟”四个字，黑熊精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虽是妖，却久居观音禅院左近，受佛法熏陶，更与金池长老交好百年，耳濡目染之下，竟也染上了金池那爱好奇珍袈裟的癖好！

他猛地抓起身旁的酒坛，“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放下酒坛，他眨了眨眼，心中已是痒痒难耐。

宝贝袈裟……

“青蛇老弟，此话当真？真有那等宝贝袈裟？”黑熊精声音都有些急促了。

“千真万确！”观音拍着胸脯保证，“小弟深知大哥神通广大，又酷爱此类宝物，这才连夜赶来报信！”

“若是大哥得了手……嘿嘿，那唐僧肉嘛，还望大哥念着小弟的好，分润一二……”观音继续不动声色地怂恿。

黑熊精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唐僧肉，俺老黑没兴趣！”

“吃了反而沾染因果，麻烦！”

“不过……”他眼中精光爆闪，语气斩钉截铁，“那宝贝袈裟，俺老黑——要定了！”

观音心中暗笑，目的达成。

这黑熊，果然还是对袈裟更感兴趣。

“那小弟就预祝大哥马到功成，夺得宝物！”

她又“鼓励”了几句，便告辞离去，深藏功与名。

观音身影消失在洞口。

黑熊精原地踱步，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算计的光芒。

下一刻！

“呼——”

他摇身一晃，化作一股狂猛的黑风，卷起沙石，呼啸着冲出洞府，直奔观音禅院而去！

……

黑熊精对观音禅院熟门熟路。

刚一靠近，便看到禅院内火光冲天，喊杀声、惊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嗯？怎么回事？着火了？”

黑熊精有些疑惑，但心思全在袈裟上，也懒得多想。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院，直奔金池长老的禅房。

他知道金池的习惯，得了宝贝，定会独自在房中欣赏。

黑风悄然凝聚成人形，他蹑手蹑脚地凑到窗边，捅破窗户纸，往里窥探。

只见房内，一道身影正披着一件光芒万丈的袈裟！

那袈裟！

金光璀璨！佛韵流转！宝气逼人！

只一眼，黑熊精的魂就被勾走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件闪闪发光的袈裟，根本没看清穿着袈裟的人是谁！

“果然是好宝贝！好袈裟！！”

黑熊精心中狂喜，再也按捺不住！

他猛地大手一挥！

呼——！！

一股强劲的黑风破窗而入，瞬间将屋内那穿着袈裟的身影连同袈裟一起卷起！

风声呼啸，转瞬即逝。

禅房内，只留下破碎的窗户和一地的狼藉。

……

半空中。

隐匿身形的孙悟空，看着那股卷着金光远去的黑风，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冷笑。

一切，尽在掌握。

鱼儿，终于咬钩了。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黑风洞内。

黑风散去。

黑熊精看着面前被风卷得晕头转向、僧袍凌乱的老和尚，直接懵了。

金……金池长老？！

他怎么把这位老朋友给一起卷回来了？！

黑熊精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尴尬无比。

抢宝贝抢到一百多年的老朋友头上，还被当场抓包……

这……这叫什么事啊！

幸好，他熊脸够黑，脸皮也够厚。

尴尬，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金池长老，此刻终于缓过神来。

当他看清面前站着的是黑熊精时，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胡子都翘起来了！

“好你个黑炭头！黑风怪！！”

金池长老指着黑熊精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枉费贫僧与你相交百载！平日里你来我禅院，哪次不是好茶好水好斋饭的招待你！”

“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抢劫抢到贫僧头上来了！”

“你……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面对金池长老的咆哮，黑熊精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干笑两声。

“呃……哈哈，金池老弟，消消气，消消气嘛！”

“俺老黑……俺老黑这不是太喜欢老弟你身上这件袈裟了嘛！”

他试图狡辩。

“要不……要不俺拿别的宝贝跟你换？俺洞里宝贝也不少！你看上啥随便挑！”

“呸！”金池长老啐了他一口，脸上写满了鄙夷和不屑。

“拿宝贝换？亏你说得出口！”

“你可知此乃何物？！”

“这锦襕袈裟，乃是观世音菩萨她老人家亲手所赐！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你懂不懂？！”

“你拿什么换？！”

黑熊精被怼得哑口无言，急得抓耳挠腮。

这袈裟，他实在是太喜欢了！

看到第一眼，就感觉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现在宝贝近在眼前，却得不到，这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动手硬抢？

他倒是想。

可……

眼前这老和尚，毕竟是他一百多年的至交好友啊。

若是偷偷摸来，事后被发现了，大不了耍赖撒泼，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是人赃并获，被抓了个正着。

再让他蛮不讲理地动手抢夺……

他黑熊精，还要点熊脸！

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看着金池长老依旧怒气冲冲的模样，黑熊精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

“金池老弟！！”

他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开始打感情牌卖惨。

“俺老黑错了！俺老黑不是人！俺老黑是头熊！”

“你就可怜可怜俺吧！”

“俺就想穿一会儿！就一会儿！过过瘾！求求你了！！”

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黑风怪，此刻为了袈裟低下了头颅求自己。

他心中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加上，百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

而且，他也知道这黑熊精就是个憨货，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对袈裟有种近乎偏执的喜爱。

金池长老叹了口气，思索片刻，终于松口：

“罢了罢了，看在你我百年交情的份上……”

“借你穿一刻钟！”

“只准一刻钟！时间一到，立刻还我！听到没有！”

“哎！好好好！！”

黑熊精闻言大喜过望，哪里还管什么一刻钟不一刻钟的。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穿上这宝贝袈裟！

金池长老没好气地脱下袈裟，虽然万般不舍，但还是递给了黑熊精。

黑熊精激动地接过袈裟，手忙脚乱地披在身上。

瞬间，佛光再次笼罩。

黑熊精看着自己身上闪闪发光的袈裟，只觉得浑身舒坦，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他甚至忍不住学着金池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金池长老，庄重地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