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束约 孤处于世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寒风狂袭,枯叶乱舞,阴云笼罩灰天,雾气弥漫街道。在经过一路车程后,薄舒月踏入医院的大厅,冷郁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她平日很少去医院,而今天来到这里也并非为了自己,真正的原因非常简单而残酷。

薄舒月的父亲去世了,死因为心梗。

不知何时,“父母”的概念在薄舒月的脑海中已不断淡化,除了儿时与父母短暂相处的经历外,再无其他清晰的记忆可言。母亲一心想去外面的世界,父亲一心扑在工作上,家庭的嫌隙不断扩大,意志的对抗愈发激烈,感情的分裂在所难免。最终父母离婚,大半财产划给母亲,用于出国游览。而自己则与其他不动产一起交托于父亲。

除了平日里必要的生活交流外,父亲对薄舒月的个人生活也不怎么上心,只要从外看来能够健康生活就好。虽然从小到大一直与父亲聚少离多,但步入工作后的薄舒月也能明白,若非父亲一直在外打拼工作,这个残缺的家恐怕也无力支撑下去。特殊条件下,只能从支撑生活和亲情陪伴之间割舍掉一个。

薄舒月来到太平间外,此地已经聚拢许多不知名的亲属,他们的脸上大多浮现出和她一样的冷漠神情,唯有老园长宫正在一旁同她握手,表示节哀。

实际上,薄舒月对这些不知名亲戚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薄家部分上年纪之人思想极为老旧,在如今的新时代下,仍然从不在乎家族里女孩的权利和意志。如今他们聚集在此,大部分人也并非真心哀悼,更多是觊觎薄舒月的父亲留下的巨额财产,毕竟这份家产的归属者是他们从不曾正眼看过的薄舒月,日后下手争抢便会愈加无所顾忌。

薄舒月清楚他们心里的算盘,知道该是自己的不会丢掉。只是她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不知以如今的状态能否继续支撑下去。

不久后举行葬礼,烟火阵阵,风轻云淡,在略带肃杀局促的氛围中,薄舒月站在人群的边缘,感到无比迷茫。所谓生命,就是这样匆匆渺茫吗?

待人群散去,薄舒月站在墓前,与坐落在陵园边缘的碑一同沉默。

孤独、迷离和茫然,无数种复杂的情感如蛛网般缠绕在虚弱的心上。薄舒月似乎根本无法适应这个荒诞的社会,既无法舍弃原则与他人合流,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品性结交友人。家庭、工作乃至社会,没有一个能让薄舒月感到哪怕一丝的顺意,她感觉自己像是犯下了什么天条,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像在对她施加惩罚。

可是薄舒月到底做了什么,才要被如此惩罚?她只想有个单纯的工作、简单的生活,不想去一些让她不适的场合,不想巴结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不用愁的上层人,不想让家庭关系如此复杂。

她坚持自己的良心,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然而世界万事就是一场大型戏剧,所有人都是戏里的角色,做出荒唐的事情。或许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曾有什么逾矩,但只要表现出与他人不同之处,再加以退让和隐忍,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就必不可免。

越是想要保持自我、万事忍让的人,就越会成为遭受议论的漩涡中心,无法脱身。而是那些屡次出格、动则爆发之人,反倒无人敢加以正视,着实可笑。

欺软怕硬向来是人之本性,抛却了这点,也不算是真正的人类。

茫茫大世界,又有谁能值得相信呢?

惨白的阳光照拂大地,陵园里一切寂静,唯有寒鸦不断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