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天空低垂。
繁星相随。
星星如同流泪般坠下。
城市的夜晚能这般美丽的景色,在过去也是十分少见,但在这个世界,这一切都成为了日常。
白一个人在病房的床前瞭望着窗外的景色和城市。
似是从未见过,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夜色投入她蓝色的眼眸中,似是蓝宝石般璀璨夺目。
她将手伸向繁星,似乎想要握住些什么,可直到最后,她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她将小手缓缓放下,然后闭上眼睛,以一副俏皮的样子哼唱起了刻在这具肉体中的歌谣。
……………………………………
早晨。
余庆开着白鹭庭的车来到了研究院的门口。
这是一处坐落在白色平原之上的白色建筑,从远处看,这建筑几乎是和自然融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阳光正灿烂,余庆从车上下来,踩在白色的草地上,低头时,还能依稀看见那深蓝色,带着些许荧光蓝的土地。
“这个世界的景色真是奇特。”
在感叹一声后,余庆看向了前方,两位专员带着面具,穿得密不透风的穿过草地,朝这里缓缓走来。
待他们来到了面前,便开始例行检查。
余庆也没有为难他们,他将白鹭庭给的审批单给了他们,他们在反复确认后,便沉默着将余庆带了进去。
“这里的气温明显高了不少,你们穿这么多不热吗?”
一路上,余庆带着好奇的随意问道。
“我们也不想,但在这里做的研究都需要完全保密,就连让别人知道我们还活着,就已经算是重大机密泄露了。”隔着面罩,被处理过的机械音这样说道,但余庆还是能通过肉体的轻微差别得知了对方是位女性,亚洲人,而且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和正常时间线的余息差不多大。
好像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来着,是余息的青梅竹马……但后面的事情自己就不记得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
“算了,不想说可以不说,只要不威胁人们的生命,我也懒得管。”
说实话,余庆也没怎么想过有着这一身实力以后到底用在哪,所以他目前也没有想要成为独裁英雄的想法,自然不会要求对方把秘密全部吐出来。
当三人走进了设施,才算是躲过了那些可怖又刺眼的阳光,设施的正门十分阴暗,而与之相连的,是位于地下十公里的地下实验室,里面有一套完全自给自足的循环系统,可以提供至少五万名研究者的基础生存和实验需求。
从设施门口的灰尘来看,这些人很久都没有上来了。
“是《死灵之书》的解析。”
“怎么突然又愿意了?”
“因为刚刚才意识到,不该对您有所隐瞒。”
“您是全人类的英雄,也是全人类的支柱之一,您如果觉得不合适,那么这场研究也该终止,您有这个权利。”他们仅仅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余庆并不认为自己那么伟大,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从未在乎过什么结果。
经过各种仪器的扫描,最终他们走进了一座巨大的电梯中,在按下楼层后,电梯便开始发出轰隆隆的震动,将人们往下运送。
“是武器方面的研究吗?”
“不是,但会产生很多适合制作武器的成果,不过这些会在严格评测后再看是否保留。”
“不会是以前姬家的解读方法吧?”
“不,当时是受技术限制不得不使用人脑进行接收信息,但现在在这所设施的地下,有着拉莱耶的子机,让我们无须再像过去一样以尸体搭路了。”
“挺好的。”
至少像白家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话说,这里只有这一口电梯吗?没其他的逃生通道了?”
余庆本能的使用能力探测了一下周围,发现除了这座电梯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向上通道了。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毕竟如果我们被污染了,只要活着去到各个城邦,那么携带的信息就会污染到全部的人类。”
“不会有那一天的。”
“嗯,我们相信您,您不会让我们犯下如此错误的。”没有转头,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但这份信赖就是如此的可悲。
“……”
太过沉重了。
共情和怜悯同时抓住了余庆的咽喉,他们慢慢勒紧,却没有一丝的窒息感,就像是一如既往的沉重一样,只是背负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来到了住宿区。
这里看起来十分的冷清,看起来像是过去科幻电影里的空间站一样,明明很宏大,却异常的冷淡,在简单的探测后,就可以得知,这里有着五十平方公里的占地,可却只有了了几个人还在宿舍里走动。
在这宽大却窒息的世界里走了快十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一处外面被贴着贴画的门前。
在打开了门后,一股少女房间的芳香顿时扑面而来,里面的陈设和这座设施内的通用版不一样,看着像是一间病房,小桌子小板凳,还有一台电视机……就连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所谓“窗户”也播放着城市前的光亮景色,仔细一想就可以得知是这里的研究员们精心布置的。
在里面,望着城市发呆的白发幼女回过头来,她看到了那个令她熟悉的身影,以及那些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包的死死的研究人员。
“余庆,你来了。”
她缓缓跑了过来,一下抱住了余庆的腰。
“嗯,我来了。”
一旁的研究员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上也像是有了些许看不见的笑容,她拿出终端,对着上面的数据,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念道。
“这孩子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在空间裂缝内存活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出现了很明显的记忆损伤,除了有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外,几乎没有任何的记忆。”
“因此也无法查出她的亲生父母,也难以解释为什么进入空间裂缝的人会知道她的名字,这些都有待查证,但可以确定的是……”
“她的身体里并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危险的东西,所以在特别理事会和检察院审批过后。”
“将给予外来移民白正当户口,归于发现者余庆的的户口上,并授予代理人民监视的权力。”
说完,她便关闭了终端。
“这也太正式了吧……”
怀里的白露出疑惑的神情,可爱的小眼神让余庆越看越喜欢,就好像是见到了一个老熟人一样……你还别说,白看起来和洺祈确实有点像。
“没办法,把一个原本要在这里观察起码一年的人带走,有一点差错我们都得上军事法庭。”
“啊哈哈……麻烦你们了。”
“不,不麻烦。”能听得出来,那一丝笑意。
“这么多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像是在和孩子说话,余庆捏着白的小手,脸上挂着笑容。
“嗯!很想你!”
孩子抱的更紧了,像是铆足了劲要把自己闷死在余庆身上一样。
“她还真喜欢你呢。”研究员淡淡的说道。
“是啊,不知怎的,我和这孩子就是莫名其妙的合得来。”
“白,待会带你回我家去吃好吃的。”
白鹭庭看着白要来,可以说是充满了干劲,即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余庆能感受到她十分期待这小家伙的到来,就光从余庆走前她提着的大包小包的菜就能看得出来。
“嗯!去余庆家里!”
余庆把白缓缓托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而这孩子也表现出十分依赖余庆的样子,顺势靠在了上面。
“来和研究员姐姐说再见。”
“姐姐再见!”
这孩子笑着招呼着,那充满童真的笑容印在了她的面具上,代替她做出微笑。
“像,真像啊。”
“嗯?”
“我说,这孩子笑起来的样子,真像我的一个熟人,他傻笑的样子和这孩子一样,很耀眼。”研究员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恼,像是过去早已干涸的回忆又再次迎来了第二春一样。
“是吗?这孩子明明不是我和白鹭庭的,却出奇的像呢。”
余庆带着疑惑的视线看向白,她也只是歪着头回了个同样的表情。
“确实很像。”
在研究员的护送下,余庆抱着白离开了设施。
在门口,这几乎是至阴处与至暗处的交界点,外面是白色的草原同蓝色的天空在唱着莎莎的自由之歌,设施内部却是安静却又冰凉的荆棘的坟墓。
如同即将阴阳两隔,又如同是在和过去道别那样。
“这孩子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这孩子也让我们这里多了些生气,所以我们倒也乐意被麻烦。”
研究员这样说道,来到白的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即便隔着手套,但那份特殊的柔顺感依旧让人治愈。
注视着眼前黑色玻璃面具的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把余庆的耳朵拉了过来,两人突然说起了悄悄话。
“你们有放假的时间吗?”
余庆突然无厘头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问?”
“白很喜欢你们,想再和你们见面,额……是很任性的请求,我也知道有点不合适,但……还是希望能带你们出去玩玩,稍微减轻一点你们的负担……况且,你们照顾了她这么久,也得感谢你们不是?”
抱着被抛弃的觉悟,就意味着已经放弃了自己。
如果余息在这里,肯定会想办法加入他们,然后力所能及的给予他们合适的安慰或是帮助吧。
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余息病毒传染了,余庆也多了些奇怪的助人情节,这是过去的余庆不认为自己有的。
“4月1日。”
“嗯?”
“我们的项目在三月底左右完工,然后我们就会有为期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以及成果展示的一个环节,到时候你可以以专员的身份过来视察。”
风轻轻吹拂过来,透过了密不透风的紧身衣,里面的声音似乎关掉了变声器,是好听的女声,而且好像在哪听过。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你啊。”
他笑着道谢,然后微微弯下了腰。
“……”
车子的引擎声音在不断的远离,直到在这片白色的草原上再也看不道为止,周围被云海所包围,天空的阳光洒落下来,如同一场自我否定的孤独般,随风长远而寂静。
两人依旧站在原地,望着余庆驶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静。
“真像呢。”不知是第几次这样重复说了,女研究员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精心打扮的漂亮脸蛋,黑色的长发如墨般散开,那黑框眼镜还是当年的款式,从未改变。
“是啊,感觉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身旁那位一直不说话的研究员终于发声了,那声音相比过去成熟了不少,却带着许多的漠然。
一阵风吹过。
白色的草地发出莎莎的声音。
“你终于舍得说话了?”如同过去平凡的星期一时,青梅竹马之间的相互调侃。
“我怕我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
“我也差点控制不住,知道吗?他刚刚笑的那一下,我差点把他认成小息了。”
在风里,她带着微笑缓缓的说道。
而另一位研究员则稍微顿了顿,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道。
“我也是。”
两人望着远方,继续出神。
“已经五年了啊。”
“是啊,五年了,许多东西都变了,但大伙还是以小息为榜样,在这条他认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努力的活着,努力的让他人能好好活着。”
像是在虚无主义中,主动给予意义的叛逆英雄主义一般。
“只是好好活着而已啊。”
时间的推动下,面对悲剧,活着就是最好的勇气。
而面对离别,活着就是最好的再会。
就像这样。
“我想和他再见一面,哪怕是听听声音、看一眼也好。”
“想让他能看到我们,让他看看,我们已经走到如此地步。”
“稍微,能跟上他了吗?”
曾经名为户池真姬,现在手中空无一物的女人如是说。
………………………………
车走的很慢,慢悠悠的就驶离了那座纯白的草原。
在漫长又漫长的自驾游后,昏睡在后座的白闻到了风的味道。
风带着些许海盐的气味吹进了车子,是余庆把窗子打开了。
此刻正是夕阳落下的一刻。
此刻还能看到被染的橘黄的海面在荡起微微涟漪。
一只塞壬从水中跃出,又以恰到好处的姿势落入水中,不留一点的波澜。
在穿越繁荣的市中心时,余庆拿着自己刚刚到账的工资给白买了份炸鸡,自己也吃了几口,但因为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全部扔给了白,可怜的小可爱往嘴里塞了几口余庆的那盒,差点被辣哭。
“余庆……你怎么吃那么辣?”
“辣吗?”
余庆抹了抹嘴角的辣椒,又用牙签扎了块放到嘴里……
宛如嚼蜡。
“辣!很辣!你为什么能吃得下那么辣的东西啊!”
“我想想啊……我以前也吃不了辣来着。”
“后来呢?”
“初中以后就开始能吃辣了,其他的口味也开始变重了,哦对,是在我成为谬误之后就开始这样了……”
用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余庆把自己的可乐递给了白,小家伙一口气就喝完了,就这样还在不停的伸着舌头,脸上已经红的和冬天的猴屁股一样了。
就在等红灯的期间,余庆又跑出去买了两杯牛奶递到白的手上。
“喝点这个吧。”
“谢谢。”
……………………………………
来到郊外处面海的宅邸前。
海鸥还在远方嚏叫,太阳还没有完全的落入海里。
准备停车的余庆在这座宅邸前注视着,这栋集祥和与尊贵为一体的宅邸。
即便看了不少此,但再次看到还是会感慨万分。
和白鹭庭过去的家很像,虽然材质和工艺是不能比的,但大体的框架还是如同过去的白家庭院一样,复杂的花园、宽大的人工湖、还有搭配如此祥和庄园出现的座椅和秋千。
“余庆?怎么了吗?”白有些懵懂的问道。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这里就是我老婆的家了。”
“你自己没家吗?”
“额……不要把我说的和吃软饭的一样……我的第一桶工资才发呢!”
虽然因为自己完成项目的速度和质量远超正常部门,所以奖金给的很多,但还不至于到那种随意买房的地步。
“我是说,能让人安心的家。”
“这里就是。”
通过人脸识别,再通过指纹解锁,便进入了宅邸。
宅邸看着很宽大简洁,整体采用偏现代风格的黑灰色装修,白色墙体上挂着许多合影,那都是过去的这五年里,重大工程和项目的照片,还有当选主教时和姬座尧差点撕起来的现场抓拍,也被如同回忆录般的挂在了墙上。
余庆带着白换上拖鞋,然后带她来到了客厅,正好看到白鹭庭在摆放着可以被称为满汉全席的整整一桌子菜。
“你们回来了?”白鹭庭穿着居家服一路小跑过来,一下就挂在了余庆的肩膀上,脸上满是微笑。
“嗯,任务圆满完成,我回来了~老婆~”余庆抱起白鹭庭就是一顿猛亲,给一旁的白都整的有点发懵。
突然反应过来的白鹭庭立马挣脱了余庆的怀抱,以严肃的口吻对着余庆发号施令,当然,如果脸上不那么红的话就很有说服力了。
“啊!咳咳!余庆你去洗手盛饭。”
“好~”
见余庆去洗手盛饭了,白鹭庭就缓缓蹲下来摸了摸白的头发,这头发真的像自己,还有这眼睛!你说和余庆没关系,谁都不会相信的。
“我是白鹭庭,白,我们好好相处吧~”
“嗯!余庆告诉我,白姐姐很温柔,现在看,他确实没看错。”
见白呆呆的样子,再配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反差比余庆还强,白鹭庭也是顿敢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如果不是这孩子身份成迷,自己一定要把她当亲孩子养!
即便内心十分聒噪,但流于表面还是一个冷但温柔的微笑,然后对着白那粉萌的脸蛋一顿揉搓。
就很恐怖。
白也不反抗,或者在她看来,被白鹭庭摸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饭盛好了……额……你在干嘛?”
余庆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两碗乘的满满的饭,还有召唤出红色水晶抬着一碗。
你别说,他这么一穿还挺有人妻感的,如果把头发一扎起来,全系列,除了老白,他说第一男人妻,没人敢说第二。
话说男人人妻感强真的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没,没事。”白鹭庭这才缓过来,然后领着白来到了餐桌上。
看着着一桌的满汉全席,白虽然嘴里流着口水,但手上是真不怎么动。
“怎么了?不和胃口吗?”
“……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明明这么好吃……”正在胡吃海塞的余庆腾出嘴来问道,然后白鹭庭又不厌其烦的帮他擦去了嘴角的米粒。
“我也不知道……”
白拿起碗筷,加了一块番茄牛腩放到了嘴里……
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回荡在舌尖,就像是过去的一切美好都回来了一样,那早已失去了的美梦又重新到来了。
好像过去就在吃这个味道的饭菜。
再是辣子鸡。
“我……我吃过……我吃过这个味道……”
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从白的眼角流落了下来,两人也十分担心的凑到了她的身边,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在。”
………………………………
夜晚
时间已经很晚了,吃饱喝足的三人也纷纷准备睡去。
白和正常的小孩子有很明显的不同,那就是她十分听话,让她睡觉她就睡觉,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就知道要睡觉了。
于是在安置好白后,余庆和白鹭庭就也准备睡了。
“我先去洗个澡。”
白鹭庭露出一抹自以为魅惑的微笑,然后走进了卫生间。
“好,不急,慢慢来。”明明脸红的和那猴屁股一样,可余庆还是故作沉稳的靠在门槛上,身上的衬衫解开了大半,露出里面顺滑的肌肤和美丽的肌肉线条。
“什么嘛?你看起来好油。”
白鹭庭难得的笑出了声,余庆在逞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我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余庆赶紧把衣服扣好,然后脸红地盯着外面。
“好了好了,都多少岁的人了,还那么害羞怎么行?”
白鹭庭走上前来,踮起脚尖轻轻吻住了余庆。
“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所以没关系的,自由一点就好。”
“额……嗯。”
乘着余庆被控死的时候,白鹭庭就已经进入了卫生间,并关上了门……
“这……这对吗?”
而另一边,浴室的花洒在冒着滚烫的浓烟。
白鹭庭对着镜子一遍遍的复盘着刚刚的表现,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然后用不同的语气不断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
即便镜子里的自己依旧面瘫,但说真的,那股高冷的御姐劲真的很压余庆,所以面不面瘫其实也无所谓了。
白鹭庭的嘴角露出弯弯的笑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红晕。
夜总是很漫长。
时间同样如此。
所以让我们省去不重要的时间。
道别这即漫长又无言的夜晚。
………………………………
4月1号
这一天。
是愚人节。
这个世界仍然遵循着过去的节日排班,再加上教会并不希望人们忘记过去人类的一切,所以便在这一天放开了三天的假期。
于是这一天就成了最适合春游的时间。
人们都选择去公园、海边、甚至是温泉地去游玩,只有白鹭庭他们几个还在工作,因为主教和主教秘书是全年无休的。
虽然余庆很尽力的在辅佐白鹭庭,但有些问题还是难以解决,其中就包括新都市法案的问题。
这个法案无论怎么改,都会有大片抵制的声音。
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余庆那种白鹭庭给的身份牌再次来到了那个领域。
只是这次,血染红了整个草原。
没人知道这些血是从哪来的。
天空依旧在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颗眼睛在注视着一切。
风还是那风,只是这次带来的,是无限的血腥味,以及逐渐翻开的,那在每一颗草上长出来的眼睛。
在意识到不对的一瞬间,余庆立刻疯狂的朝着设施是方向奔跑起来,其所奔跑的每一处,都爆出恶臭的血浆,因为这一下不管不管,上一秒还明艳的天空此刻立刻变成了一篇黑压压的乌云。
余庆的速度很快,快到超越光速,其所带来的一次气流就杀死了整个领域内变异的植物。
可当他来到设施的门口时,却只见一具尸体靠在了门前。
他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脸上还是那具没有一点余地的面具。
他缄默的,像是草丛。
一处等待燃烧的草丛。
咚咚!
那声诡异的心跳响彻整个领域以及整个地下设施,可最终只找到了这一具尸体……
“………”
余庆轻轻的想要拉开他的面具,但那双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套上的血渍早已干成结痂,但那双手却还是那么坚强。
“是……余庆大人吗?”
“是……是我,你先别动!我给你治疗!”
“不……已经没必要了……我已经死了……”那沧桑中带着少年未死之心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他抓住了余庆的手,像是抓着最好的宝藏。
余庆咬了咬牙,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那股无力感。
他也试过了,根本无法恢复……
“实验出问题了……死灵之书里的污染频段被释放了出来……所有人都被污染了。”
“大家想要自杀……但没能成功……”
“最后只有我留在这里……”
最后像是在自嘲般的,雨水滴在了他的面罩上……代替了早就无法哭泣的眼眶留下泪水。
“余庆大人……答应我……杀了他们好吗?”
“……”共情和怜悯是余庆最大的弱点,此刻他们正死死的掐着余庆的后颈,他们荡啊荡,像是一个荡秋千的小姑娘般。
那双有力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您和余息一样,都很温柔呢。”
“但您太温柔了……”
再次听到余息这个名字,他立马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是现在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该用什么才能把这个生命留住呢?
“扎克……”
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这具身体微微的动了一下……
“抱歉,让您背负那么多……”
尸体彻底失去了温度,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死后将信息传递出去的,兴许是污染模因造成的变异,或是生命意志力的极致……再或者,是因为『劫灭』在这里,将这具尸体背负的信息都逼了出来。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雨渐渐大了起来。
宛如诅咒般的雨嘲笑着余庆的无力,他的手中缓缓显现出『劫灭之键』。
“求您……杀了我们……将我们的一切……都杀死。”
花儿从未盛开。
燕子还未归来。
生命就此完结。
遗憾就此倒下。
一切宛如无妄之灾。
“晚安,扎克。”
随着『劫灭之键』轻轻挥下……
一位名为扎克的青年就此迎接了寂静的死亡。
可这有什么意义吗?
整个空间都被这股强烈的死亡气息震碎,余庆缓缓举起『劫灭之键』,然后温柔的如同抚摸归乡的孩子般轻点大地。
一瞬间,仿佛是来到了只剩黑暗的黑洞,整个结界内的一切都被他杀死,就连信息都没有留下。
由于空间和时间的双重抹除,当余庆回到现世时,已经到了夜晚。
此时的天空已经昏暗无比。
余庆缓缓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燃烧的城市,以及挖去眼球后,变成各种怪物在大街上进行着诡异游行的人们……
余庆瞪大了双眼。
孩子啃食自己的母亲。
高楼将怪物压倒,然后他们又以肉泥的形式继续蠕动,最后汇聚成了一只诡异又恶心的肉触手。
鸟儿变大了不止一倍,头上长出了畸形的半截人体,那人体臃肿又浮夸,却又连接着鸟儿的大脑,让他疼痛不堪,然后那人体又不知为何扯掉了鸟儿的翅膀,让它从高空追下,砸落在了地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余庆能看到,她就在那里……他们就在那里。
怀抱着些许的侥幸心理,余庆再次使用能力探测,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个活人。
……一个也没有。
这里真正能称得上活着的,就只有真姬和其同行的那些研究者们……
猩红的眼睛带着死寂,看向那个在市中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如同一个被从垃圾桶里捞出来的破烂布偶一样的女人……
真姬顶着已经长出恐怖肉瘤的身体,她疯狂的,恐惧的,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用刀将那些肉瘤割掉,可每一次的惨叫伴随着更多的污染传播,每一滴血的飞溅都将污染的浓度拉高了一个档次。
她想要自杀,可是却求死不得,她来这里明明是要自杀的,不,她就不该来这里,为什么她要来这里?
是啊,为什么?
模因污染不会放过她这个母体……
仅仅只是看一眼,看到户池真姬这四个字中的一个都会被感染,变形那种怪物,真姬被那种疯狂驱使着来到城市,这就已经逼疯了她。
他尖叫着,一遍一遍的拿刀刺瞎自己的双眼,在里面打转,在地上翻滚,最后又抬起无力的手,她想要在天空中抓住什么。
可手中最终什么都没有。
“真姬!!!”
绝望般的,一道身影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切,还在继续。
“小息……”
真姬缓缓的开口道,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可她明明不想这样,她见到余息,绝对不会这样。
“……”
来者也不是余息,是余庆,因为刚刚那一声呼唤,瞄准她大脑的一刀就那么砍歪了……
“太好了……终于……终于等到你了……”血和眼泪同时顺着她那原本美丽,如今却布满脓瘤和伤口的脸上,空洞的眼眶还能看到大脑,她几乎是把自己捅了个对穿……可她还是没有死。
“小息……小息……小息!”
“我……我在……”
“抱歉啊……功亏一篑了……原本还想说,我有没有离你近一点呢……”
少女的一心憧憬成为了死亡的催命符。
“……”这些问题,余庆没有资格回答。
尖叫,哭喊、悲鸣还在继续。
“杀了我吧。”真姬突然变得镇定起来。
“……”
“谢谢您……余庆,您答应过我,不会让我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你知道……你刚刚明明知道……”
“……杀了我吧,余庆大人。”
“杀了我!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死亡能给予疯狂的,只有安息。
可杀了她就能解决吗?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就为了全人类?
那也太沉重了吧。
“杀了我吧……求你了……我已经,害死了太多人了……”
这一次,没有犹豫。
刀锋刺穿了她的头颅,一瞬间她就变成了一堆齑粉……
与之连带着的,是整个城市都被那倾泻而出的,充满了死与生的能量覆盖,那些在城市间疯狂追杀着的,尖叫着嘶吼着的曾经为人的人们也在一瞬间便被从存在上抹去了,包括其所连带着的信息、包括一切遗留的生物编码。
因为这些都一次性汇聚到了余庆的体内,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那些被污染模因逼成疯子的人的悲伤。
这些悲伤在逐渐衰竭,最终被『归余』彻底吞没。
海平面上。
万物正注视着这被夷为平地的城市。
这只是一个沿海的小县城,是靠渔业为生,距离大城市还有几百公里的距离,如此普通的一个小县城,就被这无妄之灾给毁了,被余庆给毁了。
如今只剩下余庆。
一切安静的像是身处真空,只有海浪的拍打声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像是在嘲弄余庆的无力。
太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
一切,往复无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旁又突然传来女生撕心裂肺的尖叫。
只见在一旁,游动的肉块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他们凝结,汇聚,最终又形成了一个真姬……
肉体重组的疼痛让她快疯狂的尖叫着……
痛苦和灾难,随着这场无妄之灾,一直在持续。
一切,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