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春,香港油麻地避风塘的晨雾裹挟着咸腥味漫进「和昌记」鱼档。
顾流波将珍珠耳坠抵在冰鲜石斑鱼的鳃部,纳米虫群正通过鱼鳃的翕动破译潮汐情报。
“顾小姐要的东星斑,今早刚捞的。”
老板将剖开的鱼腹转向阳光,鳞片折射出摩尔斯密码的闪光——「台风眼重启,速至皇后码头」。
当第三滴鱼血渗进木案纹路时,顾流波听见身后传来《玉堂春》的哼唱。
穿香云纱的老妪佝偻着腰挑拣鲮鱼,枯槁的指尖在鱼鳔上刻出青铜梅花的凹痕。
这是四年前佐藤枫在东京湾失踪前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阿嬷,这尾鲮鱼我要了。”
顾流波将浸透的钞票塞进老妪掌心,触到她虎口处未愈的弹孔——与父亲顾秋实惯用的南部式手枪口径完全吻合。
暮色降临时,顾流波的高跟鞋敲击着皇后码头生锈的钢板。
她望着对岸九龙仓的探照灯,忽然想起昨夜破译的密电中提及的“昭和二十七年特攻队复活计划”。
咸涩的海风突然裹挟着硝烟味,身后传来皮靴踏碎贝壳的脆响。
顾流波将珍珠项链缠在腕间,纳米丝线在暮色中泛着幽蓝。
“顾小姐的变装秀,倒是比港岛小姐决赛更精彩。”
熟悉的日语混着吴侬软语刺破雾霭,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从集装箱阴影走出,镜片反光遮住了左颧骨的疤痕。
顾流波的急救刀已抵住他咽喉:“秋实君,你复活的未免也太频繁了些。”
“流波,该改口叫父亲了。”
男人忽然用南京方言说道,撕开的人皮面具下,顾秋实破碎的镜片正折射着货轮信号灯,“令堂在东京湾的冷冻舱里留了份礼物。”
货舱铁门开启的刹那,顾流波被浓重的福尔马林味呛得后退半步。
三百个玻璃器皿悬浮在幽绿荧光中,每个都浸泡着与佐藤枫面容相似的女子头颅。
“昭和二十七年,他们用令堂的基因批量制造间谍。”顾秋实将暗盟的青铜勋章按在控制台,显示屏亮起的瞬间浮现佐藤课长的实时影像——他正在解剖台前举起武士刀,刀尖挑着的正是佐藤枫锁骨处的梅花刺青。
顾流波的高跟鞋突然陷入钢板缝隙,纳米虫群顺着鞋跟涌入地下管道。
当她在眩晕中瞥见培养舱编号「KYF-1950」时,终于读懂母亲为何在她胚胎期就注入普鲁士蓝解毒剂。
“台风眼的真正载体,从来不是那些胶片。”顾秋实扯开西装衬里,露出腰腹间与女儿同源的梅花胎记,“当年潜艇里的双螺旋密钥,是你我血脉里流淌的纳米虫。”
货舱突然剧烈震颤,佐藤课长的全息影像发出癫狂大笑:“秋实君可知,令嫒在港姐决赛注入山本军医的追踪器,此刻正在她子宫里筑巢?”
顾流波突然扯碎旗袍高衩,重组的美式护士服在探照灯下泛起金属光泽。
当她的镶钻指甲划开小腹时,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万千纳米虫——它们正吞噬着山本植入的微型机械。
“父亲可知《月亮与六便士》第307页?”
她将染血的珍珠项链抛向空中,虫群组成的风暴瞬间吞没佐藤课长的影像,“斯特里克兰德烧毁杰作,是因为真正的艺术永远在涅槃中重生。”
爆炸的气浪掀翻货舱顶棚时,顾秋实看见女儿纵身跃入维多利亚港的身影。
咸涩的海水灌进他破碎的胸腔,恍惚间又回到1941年那个教堂爆炸的夜晚——佐藤枫也是这样裹挟着真相的星火,在血海中撕开光的裂缝。
三个月后,《华侨日报》头版刊登“港姐顾流波神秘失踪”的花边新闻。
而在东京某间地下诊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将冷冻胚胎植入培养舱,她锁骨处的樱花刺青在无影灯下渗出普鲁士蓝。
诊室收音机突然传来杂音干扰,混着《玉堂春》唱腔的电波中,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念加密电文:「风信子已播种,静待台风眼重启」。
当女医生转身调配药剂时,镜中映出的却是顾流波冷冽的微笑。
她腕间的珍珠手链正在液氮低温中舒展成纳米刀锋,刀面倒映着培养舱编号——「KYF-1953·最终进化体」。
窗外,樱花暴烈的绽放着,而真正的风暴正在平静的海面下悄然成形。